雨,就那麼迷迷茫茫的落了下來。
池塘的荷花盛開,要飯似的,像一只只手伸向半空。
馬郎正在這滿山翠竹中冒著小雨,快活的擔著扁擔吹著小曲。他快要結婚了,已經下了聘禮,新娘是鄰村的村女,他見過她一面,還是蠻漂亮的。他想趁這幾天去城里再買一些婚禮用的東西,還想去「仙女廟」看看,據說那里的觀音特別靈,屢屢顯聖。
「仙女廟」的「觀音」其實已經過來了,蝶病這次特意換了件純白的衣服,在眉心點了個小點,還拿了一只楊柳瓷瓶,她相信自己的美,她撒了大量的香水,藥師佛給了她一點藥膏,她的皮膚病緩解了許多,不在那麼惡心了。她來到了村莊,她想為馬郎找點錢,這才是最現實的。對他的婚姻她真是左右為難,總不能讓人打光棍吧,自己又無法現形,她曾畫皮出現過,嚇死好幾個人了,這真是咫尺天涯。
一縷綠色的情絲夾雜著一絲悲慟,在心中纏繞,迷漫她跟在他身後已經很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無色的心流著透明的血。她的藥膏並不太多,天哪,原形畢露怎麼辦?他會要她?看著馬郎手挽手的拉著村姑,冒著微雨,愛情的歡愉。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蝶變成了病,病變成了蝶,塵紅變成了塵灰。
回首遙望「仙女廟」,她終于放棄觀音了,「我做不到。」她對觀音說,「我真的做不到。」循聲就哭?她搖搖頭,「最苦是觀音。」她只拿走了一個淨瓶,里面盛著她的酊劑,這是佛法的最後的一點紀念。
「當眾打碎那瓶!」上帝威嚴的聲音響起,猶如滾滾雷霆。
菖蒲飄拂,在雨中,在水里。江流漫向遠方的曠野,她痴痴的坐在青石上面,她是怎麼變成虐待狂,迫海狂的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看別人受罪,她甚至想把馬郎弄死,「他什麼時候死呀!」蝶病嘆息一聲。在她狂虐的心里出現了一個淚色的小點,她的愛。
蝶病出手就打翻了一艘江舟,是運送綢緞的船,「又死幾個了?」她殺生都殺煩了,都懶得數了,愛幾個就幾個吧,遠方的無間地獄又一次向她打開,那是永火,所有的雨到了那里都化作了汽油。
船翻了,死尸橫布,紅色的絲綢在水面上飄出了一二里地遠。
「給她打上邪惡的標記。」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快要發達了。」蝶病對馬郎說。「是誰在跟我說話?」馬郎的耳朵驚異的動了一下。「別管我是誰,我是善意的。」蝶病趁夜來到了馬郎未婚妻子的院子里,她把從大戶那里偷來的一把珊瑚珠子扔在了她的腳下,這就差不多,「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白藥誰不要,白要就白要.快來揀啊。」
女郎興奮了,這可是寶貝啊,「不會是小偷的贓物吧?」這可不能再附近花。不如去趟成都,她想。好幾年沒進過城了,正好讓馬郎再扯幾身冬衣,這得值多少錢呀,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事?「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事。」蝶病說,「你就放心的花吧,這才到哪呀。」
她看著紅燭下數珠的女孩,她興奮的兩頰通紅,管它是誰的,這窮日子她真是受夠了,她起身到廚房里給自己下了碗雞蛋面,平時誰舍得吃這個?「家里不是還有幾只蝦嗎?」蝶病小聲說,「別讓媽媽發現了,快加幾只,多放點油。」「她」拿起油瓶在面上倒了厚厚的一層油。
在城里當然蝶病都準備好了,征兵處就在大街上。珊瑚珠子換了幾百兩銀子。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了,他們哪見過成錠的銀子。女孩手里還留了十顆準備打條項鏈,「別打了,又不好掛。還有別的用處呢。」蝶病說,「把珠子給他,別舍不得。」兩個人玩偶一樣鬼使神差的把珠子塞給了處長,處長莫名其妙的說,「現在就開拔,你嗯,可以帶家屬,錢到公事辦。嗯,只有連級才可以帶家屬,你就連長了。」「我們還沒有結婚呢?」「我說是就是。你們現在就結婚了。」「走吧,」蝶病說,「我將親自在皇宮為你們舉辦婚禮。」
魔宮隱藏在太陽背後,大十字已經接進成功了。只差最後的一點了,陶宮西面仍有王均雷有終的交戰,「只要不越界,中國的內政我們不管。」女王們說。完顏紅顏代表大蜀已經擺開陣勢了。隔了一條河流,談判失敗,白刃戰開始了。眉飛坐鎮,他抬了一下頭,迷蒙的天空中天魔看見了他。
那是一個很老的天魔,其實大部分天魔並不是精怪,也不是故意騙人。他們是年老成魔,自以為得證,他們用了千萬年思考人生,研究宇宙,天地悠悠,他們自認為發現了宇宙的道理,愴然涕下。他們研究了世上所有的經典,宗教,然而他們的經法是錯的。萬法皆空,因果不空。這些天魔比起安哥摩魯阿就相形見絀了。
兩個老人坐在桔子里,面前是一部難解的棋,他們已經幾千歲了,他們不坐在桔子里還能坐在那?靈魂的大小和瞳孔差不多大,你要讓他坐在哪里?《楞嚴經》他們看了無數遍了「到處都有災殃變異,到處都有劫火,平均起來每十分鐘有一場戰爭,每一分鐘都有數十起災火,,我們看的沒錯。」他們倆說。「我們是來渡世的。」「眉飛歸我,」他說,只有他們的衰老能夠洗淨他的羞慚,「這叫以毒攻毒。」
蝶病看了他們一眼,她現在要衛護情人,她發動了沖鋒,她要親手把他塑造成一個英雄!
「刺殺雷有終並不能改變戰局。」蝶病踩著由陶片鋪就的地板來到了皇宮,「朝廷會派第二個第三個,我們應該大舉進攻,是攻而不是守!」屈夫人戴上了土明眼鏡,她看見了對方,「和我想的一樣,啊,你是誰?」她大吃一驚,「你的瓶子,你的白衣……你是——觀音?!」她跪倒在地,熱淚奔涌,「我終于見到菩薩了。雖然我是幾督教的,可我一樣熱愛你,原諒我的痛苦,我要哀哭,我要哀歌。」
「把東方的戰線交與馬郎,」蝶病說,「繼續提拔他,越高越好。我來佑護你們。我的話你要听。」
高傳紅臉上一抹冷笑,一句話也沒有說。
「把第666號部隊給她!」高傳紅對屈夫人說。「這是一只由666個士兵組成的隊伍。」
「666?這可是魔鬼的數字,撒旦的標記呀!」屈妒絮驚訝的問,「難道我看見的不是菩薩而是魔鬼?」她摘下了眼鏡。
「你以為他是誰?」高傳紅冷冷的說,唇腳泛起一個刀刃似得笑紋,」你看她像誰?注意她的右手。」
神龕中的醫生黑色幽默的凝望著這一切。
「像誰?」
「上帝在魔鬼的額頭或者右手都打上了邪惡的標記,你看她,她越來越像她了。居然手里還拿了個杯具。杯具!」
「她是?」
「不錯,她是《啟示錄》中的大婬婦!」
天空打開了,太陽變得更加明亮,雲朵中蝶病的白衣被映出一片紫色,七星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牛一樣大的獸,變成了她的坐騎。有閃電,有琴聲,「你的杯具充滿了你**的污穢,那就是你上好的化妝品。」嘲諷又悄悄傳來。她在萬軍之中出現了,騎著有著橙點和黑點的獸,這是她首次在這麼多人中露面,沒有激情,沒有浮躁,她面容嚴肅,部隊瘋狂了,多少人跪下了,有人流著眼淚。
「拔去他的柳枝!」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是上帝是的聲音,那是審判的聲音。
蝶病在半空中靜止,瓶中的柳枝瞬間被神奪走,萬眾在這一刻都看到了那邪惡的記號!666,魔鬼的標記,她手中是三個6,她手中是用三個6組成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