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個日子我去整理你的箱子,大致看了看,好像少了不少東西,小姐是拿我當外人了。」
陳頂笑道︰「前個日子你傷還沒好,況且我和你說了你又要擔心,就干脆不和你說了,可是你怎麼問了,按你的性格我不說你是絕對不會問的。」
行雲並不回答,而是坐了下來彈了一曲高山流水,雖然陳頂只會裝裝樣子彈一下,說不上精通,卻也會品琴,不少音階都彈錯了。
這琴藝也不過是從雪化了之後才開始學的,先是陳午請了師傅過來,教導陳頂學藝,行雲在一旁伺候著,可是陳頂對這個實在是沒什麼興趣,所以為了掩人耳目就讓行雲幫著彈,反正對于在院外偷听的堂邑侯而言,只要听到蹩腳的琴聲就可以了。
一曲彈罷,陳頂原來也不太關心行雲的答案,這不過是她無心的一問而已,不過等了一首曲子的時間陳頂就很想知道為什麼了。
行雲道︰「剛剛听得那太子說小姐是貪戀富貴之人,若真如此就何須變賣了自己的寶貝,送到前方去激勵士氣了。」
是啊,陳頂嘆,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可是自己卻在做,朝廷在休養生息,根本就不想打這場仗,他們在前方能拖幾天久拖幾天,等到公主嫁了過去,再送點東西就當了事,可是陳頂卻變賣了自己的寶貝,送到前方去犒勞軍士和那些受苦的災民。
「雖說我一直覺得個人有個人的活法,門第高低就是雲泥之別,我也知道如果直接光明正大去做這件事,可能會給我惹來麻煩,你還記得林掌櫃吧,就是茶樓的那個,茶樓關了之後他就做起了各地的生意,我這次就是讓他去的。」
行雲有撥了幾個調胡亂試音,卻一塌糊涂,陳頂疑惑,問道︰「怎麼回事,剛也是這樣,剛剛那曲你也彈錯了好多音?」
「心里有事,靜不下心,自然就一直出錯。」
「你心里有什麼事?」
行雲放下琴,坐到陳頂身後,替她按了按肩,解釋道︰「你說自己越來越懶了,其實是我越來越懶了,我越來越不想守規矩,越來越不想離開你,看見你有事瞞我我就生氣,剛剛太子來,看見你在人前人後裝的辛苦,我也生氣,如果你不是什麼公主府的小姐,如果你沒有定什麼金屋藏嬌的宣言就好了,可是昨天夜里你明明和我嘆息那昭陽公主可憐,想要幫幫她,太子面前話何須說得這麼無情,倒是讓我也快要死了心了,是不是你對我也是兩種看法,人前一種,心里另外一種。」
陳頂做了一個鬼臉,做完又後悔了,這個場合好像不適合做鬼臉,可是行雲說越來越不想離開的話,她听著高興,單單只是笑表達不出的這種程度的高興,便做了一個鬼臉。
「你說古代若是有女皇帝,會這麼寵她們身邊的男人嗎。我也不過不想讓你擔心好了,你原就不是這樣的命,何必憂心那麼多事,我享了那麼多年的福,這些就是我該付出的,我得怨不得,念不得,只能閉著眼楮開開心心的承受它,我得為陳家和劉家的考慮,阿娘雖是不愛爹爹,可是她也算為我們陳家做了不少,仁至義盡了,我又怎麼去反抗,我倒是想像念奴嬌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我連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便不能不怕了。我得做一個像樣的陳家人,我說的像樣是要和家里氣氛融合,家里人是什麼樣子,我也得裝出那樣子。」
陳頂說得高深,可是在行雲看來亂七八糟,說道︰「今年十三,過了十五成人禮就可以嫁人了,是不是會嫁給太子?」
「不知道,不過一切自有天意,我就順其自然好了。」
那劉徹來時是下了很大決心的,作為一個太子,對著陳頂行禮已經是很優待陳頂了,可是她竟然不領情,若不是因為自己真的走投無路,而姐姐和母親也只會在殿內哭泣,說什麼舍不得,不想嫁,卻還是流著淚在收拾嫁妝,他求了御史大夫,太傅,都說這件事讓他別管,他姐姐嫁了也是為他好,他想到了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她一向都是皇帝最寵愛的小輩,宮里有什麼好的進貢都要分到館陶一點給她,以為自己夠誠心誠意了就能夠讓她出面幫幫自己,勸勸父皇別讓他姐姐嫁了,換一個人也可以的,大漢有那麼多公主,為什麼偏偏是他姐姐,諷刺完了陳頂獨自離開,劉徹走著走著也思量到自己做的不太對,便跑了回去準備和陳頂道歉,卻偏生看到了這一幕。
桃花樹下,年輕的男子替著少女揉肩,少女還會嬌俏的做一個鬼臉,然後又掩著嘴偷笑,那一幕刺傷了他的眼楮。
什麼婚約也好,地位也好,什麼叫做不能幫,和著其他男人在桃園里廝混就可以,幫自己的未婚夫說一句好話都不行。他七歲封太子,少年得志,因為是館陶公主的功勞和那個金屋藏嬌的宣言,他對陳頂算是恭敬的,听到關于她的閑言閑語他也只當是過眼雲煙而已,听過就算了,他以為至少未央宮是能管住陳頂的,將來也能規規矩矩的做好一個一國之母的,他沒想過兩個人的感情會如膠似漆,可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至少夫妻同心也算是好的,可是她的心里,並不曾有過他,就算絲毫也不曾放在過心里。
桃花作證,我劉徹必會有仇報仇的。
昭陽公主出嫁前一日,館陶公主府送來賀禮。那是一對的金龜,造型別致,輕輕扭動脖子,就能把脖子拉出來,那便是一對短劍,可以用來防身的。
陳頂特意吩咐了工匠做的,精巧別致,而且那短劍鋒利無比,陳頂想,將那金龜放在閨房之中也是好的,萬一將來昭陽公主受不住了,自殺或者殺人自衛都是可以的,亦或者逃了出去也可以把金龜變賣了。
昭陽公主她不太熟,只嘆她的命運,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只不過劉徹看見館陶公主府的名號就厭惡,將那禮物隨手一扔,並未放入陪嫁的飾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