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九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盯著床頂花紋繁復的幔帳。
門外,傳來侍女和家丁的小聲議論,刻意壓低的嗓音,阿九卻听得真真切切。
「听說,那夏國公主昨夜因為不堪受辱,自盡了!」侍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惋惜。
「不對,如果是自盡,怎麼對自己那般殘忍,這樣的手法,連著我們男人都生畏!」家丁打斷她的話,急切的否決。
「是啊,太可怕了,莫非是被殺的!可是,地牢的鎖由千年玄鐵打造,除了王爺沒人可以進去啊?」
「也不對!王爺還沒找出七彩琉璃珠的下落,夏初雲不能死。」男家丁鎖著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此刻,他們身後的門猛地打開,入目所及,女子披頭散發,只著一件雪白中衣.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阿九姑娘!」兩人驚呼。
家丁面上頓時犯難︰「你趕緊回屋,沒有王爺的命令,不得離開半步!」他言辭恭敬,抬手做了個請勢。
「走開!」阿九眸子猩紅,臉色冷的駭人,抬手幾個掌風,兩人便狼狽地跌倒在地上,接著頭也不回.朝外跑去。
「做的很好!」秋月半晌後自牆角緩緩走了出來,從袖中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來,這是主人賞的!記住,今天的事不許說出去!」
「是,秋月姐姐。」小侍女低垂著頭,抖著蔥玉的雙手,惶恐地接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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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強壓心中的痛楚和悲憤,憑著前晚記憶中的路線,朝著軍營的方向一路狂奔。
春雨綿綿,給天際蒙上一層水霧,灰蒙蒙的一片,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讓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了阿九整個視線,心痛到提不起一絲漣漪,腳下的步伐卻不敢停歇,深一腳前一腳踏著泥濘。
她不信,碧珠不可能就那樣死去,她們約定好的,要做一輩子的姐們,如果有朝一日離開王府,要閱盡天下美男,吃遍天下美食,然後找個好男人結婚,生一堆胖女圭女圭,還要指月復為婚,做永遠的親家。
跑了將近一個時辰,她終于瞥見那風雨中飄搖的黃色旗幟-------軍.機大營。
腳下的步子卻越發沉重,明明那麼短的距離,她偏生走了很久。
顫抖著雙手,她心下一狠,猛地撩開那隨風舞動著詭異弧度的營帳。
她看到,大廳中央,安靜地擺放著蓋著白布的尸體,雪白的布帛被染上了艷麗刺目的紅,深深灼燒了阿九的眼楮。
「不!」她失聲尖叫,連著後退幾步,所有的力氣化為悲痛的哀鳴,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整個身子不可抑止地瑟瑟發抖。
「你怎麼來了!是誰讓你來的!」慕容絕見到來人,凝重的俊顏更深一分。
她穿著單薄的中衣,被雨水淋了個透,披散著濕漉漉的墨發,蒼白的臉容沒有一絲血色,宛如地獄而來的厲鬼。
他黑眸中劃過疼惜,舉步走近阿九,彎腰,伸出手︰「誰讓你來的,走,跟本王回去!」
阿九猩紅著眸子,一把揮開他遞過來的手,艱難地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撲到那血跡斑斑的白布上。
「不要看!」慕容絕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害怕的低吼,卻來不及阻止。
「碧珠!哈,哈哈哈。」掀開那血跡斑斑的白布,她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只是不住的傻笑,風魔一般,那笑聲穿透耳膜,嘶啞,淒厲,絕望。
那怎麼是碧珠呢?頸子上被利器挖開一個沒入骨頭的猙獰血口子,全身的血液流盡,枯槁地如同遲暮的老人,杏眼圓瞪,死不瞑目。清麗的臉容不復存在,皺巴巴的皮膚上沾著干涸的血跡。
碧珠死的好慘!她腦中一片空白!
終于,她狂笑夠了,機械的轉過身子,一雙黑亮水樣的眸子寫滿深深的憎恨。
她咬著自己的櫻唇,直到沁出咸澀的血來,一步一步朝著慕容絕走進。
「阿九!」慕容絕輕喚,聲線顫抖著,他從未見她這樣,深深的憎恨那般陌生,撞入他的心間,寒涼一片。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為什麼!」阿九撲到他身上,狠狠捶打著他的胸口,哭喊著︰「你是魔鬼,你不是人,你沒有心!你這個魔鬼!」心中恨意騰升,她干脆提取內力,一拳一拳,重重錘下,絕望憤怒地發泄著。
慕容絕站在那里,面沉如水,身姿穩如松柏,一動不動,胸腔內氣息翻涌,一口腥甜自喉嚨溢出。
他強自咽下那溫熱濃稠的液體,雙臂猛地把阿九收入懷中,緊緊的,不透一絲縫隙。
「阿九,她不是本王殺的!」他只說一次,眸色深沉,帶著些許無力。
阿九動不了,整個頭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貼著衣衫,她單薄濕漉漉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嗚咽著,如同受傷絕望的小獸,發出嘶啞的悲鳴。
「我恨你!慕容絕!」雖然她身子被控制,但她依舊堅定地吐出一句話︰「我恨你,我恨你,永遠不會原諒你!」她說的歇斯底里。
慕容絕身形一晃,只覺得心間刺痛
陣陣,她決絕的話無情地刺入他的肌理,疼的幾欲窒息,環抱女子的頹然地松開,黑曜石般奪人心神的眼眸瞬間黯然失色,掠過一抹濃烈的受傷。
她不信他!從來都不信他!為什麼會這樣!
強壓心中的悲滄,他再次抱住她冰冷的身子,厲聲道︰「你瘋了,走,跟本王回府!」他雙手用力,鉗住她胡亂揮舞的手。
「不,不要踫我,你這個魔鬼,我要留在這里陪碧珠,天這麼陰,這麼冷,黃泉路上,碧珠會怕的!」她沙啞著聲線,喃喃自語,復又抬手拭干眼楮的淚痕。
「我們回去!她死了,死了!」慕容絕狠狠搖晃著她的雙肩,低吼著︰「你在發燒,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死的!」
「那就死吧!」她低低一笑,滿目蒼涼,呆呆地望著慕容絕。這是她深愛,愛到骨髓的男人嗎?他的心腸怎會如此狠戾,讓碧珠淪為人人踐踏的軍.妓,還不夠,還要挖開碧珠的頸子,放干她身上的血。
人怎麼可以殘暴到這樣令人發指的境界,她錯了,她早該帶著碧珠逃離七王府,因為慕容絕給她片刻的溫暖,她貪戀了,釀成了碧珠慘死的後果。
碧珠,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她腦中自責悔恨交加,生生咬掉下唇一塊皮肉。
「你做什麼!」見她嘴角滲著血絲,慕容絕大驚失色,大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頜︰「張嘴,不許咬,不許做自殘的事情!」
「你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混蛋!」阿九打心底厭惡他的觸踫,情緒又開始激動,不住地掙扎著,嘶吼著。
慕容絕眸色一痛,沉吟片刻,伸出長指飛快地在她肩頭點了兩下。
女子虛弱地闔上眼眸,軟趴趴倒在在他的懷中,終于平靜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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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梨苑雅致廂房里,雕花木窗旁,白衣勝雪的男子長身玉立,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絲,不知心中所想。
碧珠死了,那麼她會有多傷心,多難過!可是,他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她風魔一般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主上!」耳際傳來熟悉的女子輕喚,一抹妖嬈魅惑的紅色身影悄然入室。
「紅淚?」楚離蹙眉,眸中閃過訝然,依舊負手而立,望著來人。
女子一張俏臉,美麗如妖,彎彎的柳眉下,一顆色澤深紅的淚痣奪人眼球,好看的眼楮忽閃忽閃,晶亮如寶石,透著絲絲喜悅。
「你來做甚?」楚離不悅地挑眉,低低咳嗽兩聲。
「主上,你的病?」紅淚滿目關切,連忙扶住他。
「無礙,到底有何事?不惜青天白日跑來找本宮!」楚離輕拍著胸口,撩起衣袍落座,這才穩住胸口的不適。
「主上,我找到治愈你蠱毒的解藥了!」紅淚臉上燃起從未有過的欣喜,緊緊握住楚離冰涼的大手。
「你說什麼?」楚離臉容一下子青紫一片,不好的預感猛地灌入心口。
「夏初雲的血!」紅淚大快人心地笑著,從鼓起的包袱里掏出幾個水壺,頓時,室內血腥味肆意彌漫,充斥著整個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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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揪心,可憐的碧珠。絕要被誤會了,阿九要崩潰了。希望看文的親們多多談論劇情,指出花的不足。某花不貪心,求免費的咖啡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