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樹生。這是我妹妹小雅。姑娘,這是上柳村,我們在溪水邊發現了你和那位男人,你們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了。」樹生友好地笑笑,望著床上滿臉疑惑和焦慮的女子,溫聲解釋著。
「他怎麼樣了?」阿九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滿目殷切地望著樹生。
「怕是不行了。」樹生臉色沉重,嘆息道。
「他在哪?」阿九顧不得身上的傷口,猛然從床上跳下,強忍著心中的慌亂。
「就在我房間,你隔壁。」樹生抬手指了指旁邊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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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跌跌撞撞的推開那扇門。
入目所及,床榻上的人,臉容蒼白如雪,薄唇無一絲血色,下顎蓄滿青色的胡茬,安靜地躺在那里,似是睡著了一般。
她的心猛地一抽,像是有千萬跟細密的針,密密麻麻刺入,不斷的滴血,疼到幾欲窒息。
她顫抖著,探手試了試他淺淡的鼻息。
她踉蹌幾步,險些跌倒,被趕過來的樹生及時扶住。
「他怎麼會這樣,我們明明是一起的,為什麼我什麼事也沒有。」她抓住樹生,眼中淚花打轉。
「我們找到你們時,你壓在他身上,從那麼高的山上跌下,他做了人肉墊子,你當然沒事!」小雅不知何時進來了,語氣滿是敵意︰「可憐這位大哥哥,俊朗不凡,竟然是因為你這丑姑娘,活活斷送了性命。」
阿九驀然呆住,頓時心間一陣痛楚和酸澀,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怎麼會這樣?他明明說牽好她的手,要她相信他。
她以為,他們一定可以劫後重生,他說的那麼自信,那麼篤定,原來,竟是騙了她。這個騙子,是你要我相信你的,如今,你躺在這里又算什麼?
阿九趴在慕容絕堅實的胸膛上,淚水打濕了他干淨的衣衫,他依舊是安靜的躺在那里。
「這里沒有大夫嗎?」她停止抽噎,沙啞道。
樹生被她傷痛的模樣怔住,心生憐惜︰「他身上的傷不計其數,腰骨和腿骨都折斷了,要是肆意挪動,會加快他的死亡。我們村子小,郎中來了幾個,都說沒救了。對不起。」
死亡!兩個字眼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阿九心間,鈍鈍的疼。
她不要眼睜睜看著他死,絕不!可是這里出不去,出去了又是追兵堵殺,阿九陷入從未有過的絕望。
「哎,我看還是早點安排後事吧,好讓這位大哥哥安息,這樣半死不活的挨著,也是受罪。」小雅眉宇間皆是惋惜,低低嘆道。
「住嘴!」阿九一聲呵斥,滿腔的憤然︰「不許你這樣說,他還活著。」她趴在他胸膛上,安靜地聆听他微弱的心跳。
「哥!」小雅被嚇得不輕,委屈的望著樹生。
「我們先離開,讓她靜一靜。」樹生拉住小雅,為他們關上房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阿九止住了哭泣,她眸光一斂,穩了穩心神,接著,從發髻上抽出一枚簪子。
簪子通體碧綠,色澤瑩潤,簪頭是鳳凰展翅的形狀,栩栩如生,小小的一個雲字隱藏在翅膀的角落。
這是碧珠曾經送她的簪子,她臨終時,說讓她好好保管她的簪子。
壓下心中的沉痛,阿九撩起衣袖,露出銀白的皓腕,眼楮也沒眨一下,就把簪子的尖端猛地刺入皮膚。
雪白的肌膚上,霎時滴出鮮紅的血珠子,蜿蜒而下,綺麗的如同盛開的薔薇。
不敢多做停留,她把手臂放置慕容絕干涸的唇邊,然後不斷擠壓,讓其滲出更多的血來。
手臂上刺痛陣陣,虛軟無力,腦中一片眩暈。她見到,慕容絕薄唇微動,盡數喝下她的血,她眼角上揚,是喜悅的笑顏。
她不住的擠壓,直到手臂麻木,成青紫色。
她也不知道這方法管不管用,記得上一回,她被李德全的皮鞭差點打死,渾身的骨頭都快碎了。
碧珠哭的像個淚人,拿出那枚簪子就刺入阿九的手臂,接了整整一碗的血。
那時的阿九嚇壞了,對陌生世界有著深深的恐懼,誰也不相信。
她弄不清楚碧珠想做什麼,潛意識里認為碧珠要傷害她,不然,怎麼會放她一碗血。
但,後來,碧珠把那碗血盡數喂到她月復中,碧珠說︰阿九的血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可以愈合傷口,解百毒,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但這是碧珠和她兩人的秘密,世人不為之的秘密。倘若誰知曉了一個人的血比靈丹妙藥還要有效,將會帶來不可預知的災難和後果。
她把這個秘密埋藏在心間,幾欲遺忘。可就在當時,她又豁然想起,或許,她的血可以救慕容絕,不,是一定。
喂了一半,慕容絕又陷入了深度昏迷,嘴唇久久沒有動作。
阿九干脆又在手臂上把傷口劃的更大些,皮肉翻開,殷殷的血汩汩而出,她眼前一黑,險些暈厥,跌跌撞撞地拿起桌上的茶杯。
「滴答,滴答,」濃稠的血滴入器皿,腥味彌漫一室,充斥鼻尖。
整個左臂已然麻木,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喝下一口血水,腥甜入
喉。然後,俯身,貼上慕容絕的唇。
他的唇好冷,很軟,她眼眶又是一陣酸澀,合著咸咸的淚水,把口中的液體細細渡入他的喉嚨。
她就這樣不斷重復著機械的動作,擠壓,喝下,然後喂給他。她似乎完全忘記了碧珠曾經警告過她的一句話。
「阿九,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用你的血。不然的身體將會不斷衰竭,尸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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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絕昏迷中,意識清晰又模糊,一度認為自己可能挨不住就那樣死去,腦海中卻不斷浮現一個女子的臉容。
消瘦,有些許紅疹,並不漂亮,眼楮很美,燦若星辰。
她說︰「王爺,你會一直牽著我的手,對不對。」
對,他篤定道。他的意識又開始變得強了,那時,迷迷糊糊中感覺,有甘露般的液體渡入他的嘴中,頓覺破碎的快要凋零的身體莫名有了一股奇異的力量,支撐著他整個渙散的意識。
今天,他終于沖破那道鬼門關,漸漸轉醒,艱難的睜開黑眸。
入目所及,並沒有她的身影,他眸中難掩失望。
「大哥哥,天,你終于醒了!」小雅驚得掉落手中的花籃,一地的鮮花散發著迷醉的芬芳。
「你是?」慕容絕想要起身,卻眼前一黑,頭暈目眩的重新倒在床上。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很無力。
「大哥哥,我叫小雅。你的傷剛好,千萬別動!」小雅嚇得不輕,趕緊跑過來扶住他。
「小雅?對了,跟我一起跌下山間的那位姑娘,現在何處?」他抬手扶住額頭,有些焦急的發問。
「哼。我辛辛苦苦照顧大哥哥整整十日,你倒好,一醒來就顧著找你那妹子,連一句感激的話也沒有。」小雅撅著小嘴,紅撲撲的小臉滿是氣憤。
「妹子?」慕容絕嘴角抽搐,旋即心中的大石落下。干咳了兩聲,他才道︰「小雅姑娘,在下多謝你的相救。」說完,他故作正式的抬手致敬。
「呵呵,不必客氣。大哥哥醒了就好,小雅這就給你做飯去,這麼多天沒吃飯,一定餓壞了吧!」小雅害羞的笑笑,歡天喜地的跑了開。
慕容絕無奈的勾唇,立刻掀開薄被,翻身就要下床。他一刻都等不得了,想要看到她安然無恙才放心。
想要抬起腿,卻猛然一陣刺痛,整條左腿動彈不得。白色紗布裹在腿月復上,像是包裹笨重的粽子。
他忍住鑽心蝕骨的痛,低嘆口氣,眼角的虛光瞥見床側安靜擺放的一根新拐杖。
他心中一沉,這腿,莫不是已經廢了。
顧不得那麼多,他抄起那根制作精致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陽光正暖,春風拂面,陣陣花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院子中央,花叢間,蹲著兩抹氣質出塵的身影。
少年唇紅齒白,溫潤如月,眉宇間是抹不開的柔情和欽慕。
女子白衣素潔,閑靜地如姣花照水,低垂著頭,認真的倒弄著手中的花草。
一不小心,泥濘帶到干淨的臉容上,少年抬手,動作輕柔,想要為她拭去那抹污垢。
「阿九!」一聲滿腔怒氣的厲聲呵斥打破了看似融洽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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