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閻王府中,沉靜在一片說不出的壓抑之中!
全府上下的丫鬟鬼差,皆是被突然變出真身的王爺驚住;距離上次看見王爺這幅真正的大人模樣,應是幾百年之前的事了吧!
被鬼差匆匆叫來的鬼醫被送進王爺的寢房中,房間的大床上,躺著面頰無色、呼吸薄弱的風螢螢。
「大夫,螢螢究竟怎麼樣?」白淺等不及,上前一步追問道。
鬼醫把這風螢螢的脈象,模索了老半天,這才捋著自己的山羊胡子,高深莫測的說道︰「回王爺的話,據老夫幾百年的行醫經驗,五王妃這是沒事!」
「什麼沒事?沒事她會躺在這里一動不動嗎?」正在包扎的獒犬氣的跳腳,沖起來就要去拽那庸醫的胡須。
鬼醫被嚇得躲在白淺的身後,顫抖著嘴唇求救︰「王爺救我!」
白淺對性格失控的獒犬打了個‘你住手’的手勢,這才轉過身,陰沉著臉,板著鬼醫的肩膀,搖啊搖︰「本王要听一句實話,螢螢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鬼醫也是左右為難,這五王妃分明只是昏厥,身體沒有半點大礙;只是這氣息薄弱、心脈紊亂的模樣實在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鬼醫想了想,再回答︰「王妃應是在昏厥前受了刺激,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白淺的手松了,暴跳如雷的獒犬也沉默了;一臉痛色的他們,齊齊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她。
「我要去殺了他!」獒犬納納出聲。
白淺︰「不用你動手,大哥會這麼做的!」
獒犬漲紅了眼楮抬起頭︰「我不用蔣子文來插手,陰壽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他!」
白淺看他那副被憤怒沖昏了腦袋的模樣,輕蔑的一笑︰「就你那模樣,還想要親手宰了他?獒犬,莫說你身體完好去跟陰壽斗法,就算是你拼死一搏,恐怕也只是能將他重傷的下場!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樣子?一個小小的縛妖陣就將你困住,你拿什麼跟陰壽斗?」
獒犬被白淺的話堵住,整張臉漲得通紅;眼神,游離在昏迷在床的風螢螢身上,然後在不甘心的心痛中,噗通一聲跪倒在床頭,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鬼醫和滿房子的丫鬟都被獒犬這一跪嚇住,各個撲撲騰騰的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抬。
白淺看他這樣子,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去看他;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項冷靜的他,心里似乎有一團壓也壓不住的怒火幾乎快要將他撕裂,那種憋屈的痛苦,讓他的指甲深深掐進肉里,陣陣的疼痛,讓他不斷地做出深呼吸狀。
風螢螢在睡夢中浮浮沉沉,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剛變成鬼的時候,渾身上下的冰冷感覺讓她十分不適,那種被遺棄和前路茫茫的錯覺,更是讓她掙扎著想要逃離。
昏厥前的最後一秒,她的目光深深地鎖住站在門口對著她邪笑的陰壽,那張和獒犬頗為相似的臉上,帶著的逼笑幾乎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蔣子文的懷抱就算是再溫暖,她也察覺不到任何溫度,白淺那沉靜的眸子下刮起來的狂風暴雨,已經將她擊垮,還有獒犬無語中,眼楮怔怔看著她的模樣,已經讓她在死亡的門口,徘徊了幾個輪回。
原來,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將這三個對她不離不棄永遠保護她的男人們看的如此重要;她想要忠誠于她愛的夫君們,好好地生活在他們的身邊,看獒犬和白淺打架,躺在蔣子文的懷里,听風鳴,看雨落,一起朝花夕拾,快樂的將這三年渡過去;可是最後呢……
一切皆化成夢中花,水中月;原來在幸福的背後,還有這樣的苦果等著讓她承受!
淚水,從她閉合的眼楮中流出來,打在被褥上,暈染了一大片!
白淺和獒犬看見了她的淚,听見了她低低的啜泣;然後,一個跪在地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另一個,站在床頭,彎下了腰,在她的額心中,輕輕地落下一吻︰「螢螢!我還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風螢螢身軀一震,時間好像變得緩慢起來;她睜開眼楮,看著頭頂上那對著她笑的白淺,淚,更凶的流了出來。
白淺溫柔的笑,那本是夾雜著碎冰的眼楮,原來也可以這樣溫柔的看著一個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讓她更是無地自容。
「螢螢,你還記得嗎?咱倆一起闖伏魔山,那時候,你被紅蓮的人帶走了,我很著急,獨自一人坐在冰縫中,听著寒風呼嘯,身上落滿了雪花,冷的我連一口哈氣都吐不出來;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我又擔心你會被紅蓮害死,挺著自己的仙力,硬是跑了出來;那個時候我就很詫異,明明我仙氣薄弱,怎麼還能逃出來?最後,我終于明白,原來我在潛意識里害怕失去你,害怕無法陪在你身邊,害怕自己眼楮一閉,就再也看不見你了!」說到這里,白淺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將她的手心攤開,動情的親了親她柔女敕的掌心,笑了︰「等你的身體好了,咱們好好過日子,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我們一家人好好地生活,你不喜歡我跟臭狗打架,我就听你的話,不管他做出多麼過分的事,我都會忍耐;我知道自己每次吸了你的仙氣你都會變得發軟無力,那我就少吸一點,爭取用自己的力量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螢螢啊,你是我白淺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來的五王妃,我堂堂十殿王爺,可是在幽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你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佔據了我的心,所以,你一定要負責,負責當一個好王妃,當我的好妻子;可以嗎?」
風螢螢听見這番話,眼神在驟然的閃爍中,突然暗淡下來,然後,在眼淚的流逝中,又沉默著閉上了眼楮。
獒犬與白淺對望,都不知道她這幅模樣究竟是什麼意思,心里的著急更是讓他們的臉色都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在鬼差們通報秦廣王回來的時候,獒犬幾乎是奪門而出;白淺看著像電一樣跑出去的獒犬,依然站在床頭,緊緊地抓著風螢螢冰涼的手指,看著房門像極了無根的浮萍,左右搖擺不定的晃動著。
蔣子文一身華麗逼人的紫色錦服,眼角帶著淡淡的痛色,面無表情的臉上,少了原有的親和,多了一層疏離和冰寒。
獒犬從風螢螢的睡房出來時,眼角濕紅,美艷奪目!
他本身就是個風姿瀟灑、媚態入骨的男子,一顰一笑,不用裝弄,那也是動人心神的好看;如今少年梨花帶淚,目光楚楚,自然是更加讓人心神馳矣,心疼憐惜。
院中
早就應該在幽都落盡的桃花卻因為王府中有仙氣供應而盛開的極好;粉粉白白風桃花樹開滿枝頭,一席淡紫色的寬袖長衫,輕輕動動的擺動著;蔣子文安靜的站在花樹下,清雅卓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神光;就像一層霧氣,將他籠罩的若隱若現、時隱時無;桃花芬芳,染淡了幽都空氣中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就像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讓他每次都能沉沉迷戀,愛不釋手。
獒犬站于門口,與他對望;兩個男子,一個如邪魅蝕骨般的天真純愛,一個如清風朗月般飄逸出塵;隨風一吹,桃花撲啦啦的匆匆墜落,羞答答的撲了他們一身。
一個白衣眷然,一個紫衣高貴!
「陰壽呢?」
蔣子文抬起頭,看著他︰「我把他放了!」
獒犬的眼神,先是涌起一陣難以置信,接著,卻是大片的狂喜覆蓋上來。
「放的好,這樣,我就能親手殺他為螢螢報仇了!王爺,以後,她就要拜托你了!」獒犬走近,聲音輕輕地響起。
蔣子文眼瞳一縮,臉上帶著不安︰「不要去做傻事!」
「我無法面對與她,這比殺了我還要讓我難受!」濕紅的眼角,因為眼珠上蒙上了一層水霧,而顯得更加妖嬈。
蔣子文沉默,終究,也是低下頭!
「對不起!我不能殺他,雖然我很想殺了他,可是……可是在我扼住他的喉管時,卻還是沒有下手!」
獒犬听到這話,先是怔了一下,接著,撲哧一聲笑出聲︰「被人阻止了嗎?讓我猜猜看,究竟是誰有這樣本事?呵……不過我還真是要感謝他能夠阻止你;終于讓我和陰壽有一個了斷的機會!」
講完這些,獒犬就淡淡的仰起頭,正巧,一朵粉白的桃花從樹梢悄然墜落;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一吐明麗的芳香。
「從以前起,我就不喜歡你!明明是我先遇見她的,可她卻是先愛上你!我是妖界小妖王,是犬神最鐘愛的兒子,比身份地位,我不輸給你的;輸的,卻是她的心;幽都小鬼都羨慕她,一嫁就嫁給了兩個出類拔萃的夫君,但我知道,嫁了兩個都不是她的摯愛;她的心里,始終有你……」
「我死了,她會為我心痛;你死了,她會為你心死;我很羨慕雪松,那只騷狐狸雖然輪回投胎,可卻有她日夜想念、一世牽掛;我也想讓自己像他那樣,能被她藏在心里,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是好的!」他嘴角帶笑,看著蔣子文,玉白的手指,攆下臉上的桃花,然後放于風中,隨風而逝︰「那樣的話……她就不單單只屬于你一個人了!」
蔣子文看著露出燦爛笑容的獒犬,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麼︰「獒犬!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我們還有別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
「陰壽不死,她是無法原諒自己的,螢螢那傻丫頭,一定會覺得在心里對不起我們;我不能讓她背負著這樣的罪過!」
他愛她,愛到想每天都活在她身邊,圍著她笑、圍著她跳、圍著她撒嬌、圍著她打鬧;他真的想活著,想好好地活著……
只是……
他活著,她看不到他……
如果……
離開了呢?
應該會想吧!
所以,那個該去玉石俱焚的人,應該是他!
想到這里,獒犬羨慕的看了一眼蔣子文︰「代替我好好照顧她,等她振作起來了,就告訴她,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她,就算她三年後投胎,我也會變成一顆心髒藏在她的心里,只要我不跳,她就得死;不管生生世世,我們兩個都會在一起,她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