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天他在演習中的慘敗，與其說是輸給了技術，不如說是輸給了信念。
那天，當藍軍驅逐艦剛進入D海區時，就被隱藏在水下的紅軍蛙人們發現。這些蛙人，全都是以虎子為首的水兵。他們的目的，既是為了驕狂藍軍之心，更是為了給「人間魚雷」的攻擊創造條件。
前面我們講過，「人間魚雷」是一種由蛙人直接操縱裝有推進器的魚雷或攜帶水雷的潛水器，操縱者控制裝有微型馬達或引擎的魚雷偷偷接近目標，襲擊對方軍艦。可是這種魚雷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它的航速不高，只能攻擊駐泊或航速緩慢之船，不能攻擊快速航進之敵。可是，要怎樣才能降低藍軍驅逐艦的速度呢？
龍添翼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蛙人攻擊做誘餌，來吸引藍軍降速反擊。當然，這里有三個前提︰一是藍軍的直升機必須已經被擊落。否則藍軍只要用艦載直升機攻擊就可以了，又何必用艦上裝備呢？二是蛙人攻擊時必須與藍軍艦艇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如果藍軍艦艇還未靠近，蛙人就過早暴露的話，那藍軍只要用艦炮轟擊就可以了，又何必降低速度，讓艦員們用輕武器反擊呢？只有蛙人與藍軍艦艇間的距離，小到藍軍艦炮無法攻擊的程度，藍軍才可能用所攜帶的輕武器進行攻擊。三是藍軍指揮員必須是驕狂急躁之徒，而且貪利。如果藍軍指揮員有一顆平常心，只關注消滅紅軍艦艇的主要目的，而忍耐中途出現的任何變故的話，那紅軍的蛙人攻擊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對于第三個前提，龍添翼有十足的把握來滿足。那高大全，自打參軍以來，一路鮮花掌聲地走過來，青雲直上地身居高位。這樣的人，是經不起失敗的打擊的。他就像溫室的花朵，稍遇外界的風雨，就會凋零落寞。島嶼上的被狙殺，早就讓高大全火冒三丈，恨不能立刻展開報復行動。在這樣極易沖動的情況下，遭遇到蛙人襲擊的高大全，又怎能保持冷靜，怎會不展開反擊呢？兵法雲︰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
對于第一個前提，龍添翼相信小吳的戰法會取得預定的效果。因為兵不厭詐，藍軍絕想不到紅軍會在「陸地」上打他。何況小吳還化裝成漁民，使用漁排呢。但對這第二個前提，怎麼辦？
此時正是深秋，海水冰涼。就像潛伏的邱少雲必須忍受燃燒彈的炙烤一樣，潛伏的蛙人們必須忍受冰涼海水的刺骨。這不是三分鐘五分鐘的堅持，而是三個小時五個小時的堅持。每一分鐘的堅持，都在挑戰生理的極限，都在挑戰意志品質的底線。
學過潛水的人都知道，在冰冷的海水中潛伏，危險隨時都會降臨。除了會出現低溫癥的問題，還可能出現疲勞、月兌水以及腸道或骨骼肌絞痛等問題。這並不是普通的執行任務，這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執行任務。潛水，向來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具危險性的運動之一。
龍添翼從不懷疑水兵們的堅定信念，這些勇猛頑強的戰士，絕對是人民海軍的脊梁。但，這畢竟是演習而不是戰爭，難道真的要讓我們可愛的戰士，在潛水中受傷嗎？如果可以選擇，龍添翼寧願自己潛伏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下，以達成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作戰效果。只可惜，龍添翼現在沒得選擇，因為「人間魚雷」那里，更需要他。
「還是改一改作戰方案吧，也許，會有更好的辦法。」龍添翼反復地折磨著自己，一定要尋找到一個既能夠取得勝利，又能夠避免部屬傷亡的方案。可是——這種方案，要到哪里去尋找呢？
「艦長，下命令吧！」虎子走上前來，熱烈地看著龍添翼的眼楮，殷切地說道︰「我們都是共和國的戰士，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艦長，下命令吧！」眾水兵齊聲吶喊。誰都知道，長時間潛伏在冰冷的水下，將對身心造成極大的摧殘。但沒有一個人，想過要退出。軍人的職責就是打仗，而打仗就要有犧牲。
龍添翼猶豫著，他不舍得這些弟兄們去受苦。他們有的年過三十，還沒有時間談場戀愛；有的結婚多年，卻沒有與妻兒團聚半月；有的對父母至孝，卻無法見父母最後一面；這樣的戰士，你——，舍得嗎？
「艦長，下命令吧！」眾水兵堅持著，「只要能取得這次演習的勝利，只要能為這支部隊贏得榮譽，我們，都值了！」
「如果肌肉凍得抽筋了，怎麼辦？」龍添翼的眼圈開始發紅。
虎子苦笑了一下，「戰場上，只有英勇的士兵，絕無放棄的孬種。只要沒被凍死，就將繼續戰斗。」
「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龍添翼用手支住頭部，苦思冥想。長時間潛伏水下的危險實在太大，龍添翼難以抉擇。
想著想著，一首軍歌飄入龍添翼的耳膜。龍添翼抬頭一看，發現水兵們站著整齊的隊列，輕聲吟唱著那首催人奮進的軍歌︰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是虎就該山中走
是龍就該鬧海洋
誰沒有爹
誰沒有娘
誰和親人不牽腸
只要軍號一聲響
……」
龍添翼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內心熱浪翻滾，跟著吟唱起來︰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好鋼就該鑄利劍
好兵就該打硬仗
誰沒有愛
誰沒有情
情系家國好兒郎
只要祖國一聲喚
唱起戰歌奔前方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有多少道理都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戰士就該上戰場
……」
唱著唱著，龍添翼的心，和水兵們的心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這些水兵們上戰場的決心，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演習盡快地圓滿地結束，以減少水兵們在冰冷中停留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