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這一拳下去，直接把張參謀掄倒在地，血順著張參謀的嘴角流出。
張參謀一下子傻了，他，一個小小的戰士，怎麼敢打自己？自己可是代表著領導機關啊！
下面的官兵還是沒有動，沒有人去拉架，也沒有人去勸阻。
劉和平急沖沖地趕了過來。他本來已經調回機關工作了，听說張參謀要過來宣布命令，他擔心有事，急忙到這里來看看。劉和平是深知這支部隊的性格和氣質的，一旦張參謀稍不注意，就可能引火燒身。
「虎子，你干什麼？」跑進來的劉和平，一看到張參謀被打，馬上沖了上去。他拉住虎子再次舉起的拳頭，喊道︰「你不想干啦！」
「政委」，虎子的語氣很平靜，「他侮辱了我們的艦長，侮辱了我們的這支部隊，我和他沒完！」
「沒完？沒完也不能動手啊！」劉和平語氣誠懇地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是一個軍人，怎麼能說動手就動手呢？你不知道打架是要犯紀律的嗎？連累這支部隊，連累其他人，怎麼辦？」
「政委，咱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咱一人做事一人當。」虎子一副不怕死的樣子，「要麼，他對著我們所有的人道歉，把剛才的話給收回去，要麼，他就把我放倒！」
「你胡鬧！」劉和平火了，「人家是機關領導，你憑什麼讓人家道歉？就算人家有哪一句話說得不合適了，自有組織紀律來約束他，犯不著在你們面前道歉啊！再說，如果把事情鬧大了，你們對得起龍艦長的辛勤培養嗎，你們對得起龍艦長的一片苦心嗎？」
劉和平的這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他深深地知道，要阻止虎子這樣的人別辦出什麼傻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提起龍添翼的名字，提起有關龍添翼的一切。龍添翼是這支部隊的靈魂，是這支部隊官兵引以為豪的核心，他們，會為了龍添翼而放棄一切的。
可惜的是，劉和平這次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龍添翼畢竟被基地領導安排轉業了，這股火兒，這支部隊的官兵們，怎麼能消？說實話，要不是顧忌這支部隊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榮譽，這幫官兵們早就找基地領導評理去了，哪里會站在這里？
「政委，要麼他給我們道歉，把剛才他說過的話收回去；要麼，他就把我放倒。」虎子依舊不依不饒。
劉和平看了張參謀一眼，希望他能有所表示。
張參謀一臉的委屈，他搞不清楚，這支部隊的官兵，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膽量與脾氣？他們不知道打架是要受到懲罰的嗎？他們不想干啦？環顧四周，張參謀發現，官兵們那一雙雙憤怒的眼楮死死地盯住自己，盯得自己心里直發麻。張參謀也不想把事情擴大，一旦這種事情傳到領導耳朵里，丟人是小，被人看不起是大。要是給領導種下了他不會說話的印象，你們說，他這個機關參謀，還怎麼當？
但是張參謀也不能道歉啊，他不就是說了一句龍添翼不服從命令，不配做軍人嘛。龍添翼不服從命令的事情，基地里面誰人不知？龍添翼不配做軍人的事情，領導的命令就是鐵證。龍添翼如果配做軍人的話，領導會讓他月兌下軍裝滾蛋嗎？身為參謀，我只不過把領導的評價重復出來而已，憑什麼道歉，為什麼道歉啊？
劉和平可不這麼想，他深知這些官兵的性格特征，一旦道歉的事情久拖不決，是要出大問題的！身為政工干部，劉和平想到的是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戰略意識。如今軍心不穩，誰都想為龍添翼的事情爭取點兒什麼，這個時候你張參謀，叫什麼真啊！
「張參謀」，劉和平對著張參謀大聲喊道︰「犯了錯誤就要道歉，改了就是好同志嘛！怎麼，你要我替你道歉嗎？」
張參謀一愣，這劉和平不總是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嗎，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喜歡強出頭？我又不歸你管轄，我憑什麼听你的？再說了，就你有關系，誰沒有關系啊！
劉和平見張參謀沒有任何反應，火了。他在機關工作過，深知那些機關猴精們的痛處。對那些機關猴精們來說，沒有什麼，是比領導的印象更重要的了。他們那麼努力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就是為了拼命地往上爬嗎？既然要往上爬，當然就非常在意領導們的印象了。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干得好不如領導的印象好。小人物的命運前途，完全取決于大人物的一個念頭，大人物把你往左想呢，你就升；大人物把你往右想呢，你就降；小人物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大人物盡量地往左想，而不要往右想。小人物，就是大人物的一句話，一句話啊！
「張參謀，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新任的副處長，一個面子？」劉和平的話很明白，他就要被任命為副處長了，難道你一個參謀，要打副處長的臉面？
劉和平的話一出口，一下子就把張參謀釘在了那里。張參謀深知，那劉和平可不敢在這種問題上造假啊。在官場，最忌諱的，就是捏造你要升遷的假消息，那是會犯眾怒的。
盡管很難，盡管很丟人，但既然副處長已經開口說話了，他這個當參謀的，豈能不執行。由怒轉笑，對一個長期在機關工作的參謀來說，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張參謀立刻滿臉堆笑，「道歉，當然要道歉了。我剛才正琢磨著，應該怎麼道歉才好呢。龍添翼艦長，畢竟為基地的建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的卓越的指揮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基地領導讓龍添翼同志轉業，肯定有基地領導的苦衷；而龍添翼同志呢，到了地方以後，也會很好地發揚我們部隊的優良傳統，做出更大的貢獻。」說完，張參謀目不轉楮地看看所有人。
官兵們都沒有動。張參謀剛才說的話，不像是一個機關參謀說的，倒像是一個基地領導說的。張參謀道歉的舉動，明顯不真誠。
「我來說吧」，劉和平適時插上一句，「今天宣布命令的時候，身為機關人員的張參謀，錯誤地傳達了基地領導的指示精神。就這件事情，張參謀要給大家道個歉，要為龍艦長的榮譽道個歉。回去以後，張參謀要好好地寫份檢查，糾正自己亂說話的毛病。張參謀，你說是不是啊？」
「是的，我這個人，確實有時候亂說話，亂說話。」現在不管劉和平說什麼，張參謀都會點頭說是。張參謀最關心的，就是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幫部隊官兵，都是實在人，見老政委都這麼說了，也就讓開了一條通路，放張參謀離開。
虎子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里噙著淚水，「艦長，你在哪里？艦長，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