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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樓有些懵。
老爺子的話聲聲入耳,卻如珠玉落玉盤,嘈嘈切切。
半晌,她嘴唇合,聲音有些浮︰「已經不在了?」
白老爺子見她這般,神情更是同情,嘆了口氣︰「也是猜測,所以叫了你和半岑回來。假如是真的……你們也能送她一程。」
畫樓垂了眼眸,那縴濃羽睫有些淡微晶瑩,在燈下閃爍炫麗光暈;等她在抬起眼眸的時候,眼眸里斂了霧氣,聲音篤定道︰「應該不是爹,我明日去回去看看。」
她依舊記得那個穿著素淡衣裙卻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如水般溫香,貞靜優雅;她拉住畫樓的手,棉柔掌心微涼,把她全部身家交給她,道︰這些錢你留著防身,不必交給半岑。
這是唯一替畫樓的生活打算過的人。
她不奢望自己生活的怯意,只求自己的兒女有個瑰麗前程。
她是儒家思想教育出來的傳統女性,一生只為相夫教子,恪守本分。世界的繁華或動亂與她不相干,她安于古宅,清心寡欲。
生命那朵璀璨的花,尚未綻放便已成凋零。
卿本佳人,奈何這般薄命
白老爺子沉吟,半晌才道︰「後天再去看吧霖城很多人也猜測親家太太不好了。你昨日才回來,明天就急急去看望,只怕坐實了那些多嘴多舌人的揣測……」
「爹」畫樓打斷他的話,眸子微微浮動著憂色,「慕容家已經這樣了,還怕別人說什麼?我擔心我媽……」
白老爺子听著,又是嘆氣。雖然不願意承認,畫樓的話是實情。慕容家的閑話已經太多了,虱子多了不癢。
他道︰「那你明日早上就去吧」說罷,又惋惜道,「你們家老爺子一生好強,不願意旁人說半點閑話,把名聲看得比命重,結果入土多年,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笑話,半承這是在賭氣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在賭氣」
父子之間總有些間隙,讓父子反目成仇。可是什麼樣的怨氣讓繼子這般不顧自己的名聲,不顧家族的名聲,不顧辭世父親的名聲,和繼母不明不白住在一起?
「爹,我大哥到底恨我們家老爺子什麼?」畫樓聲音里有淡淡難堪,「您應該知道吧?」
白老爺子深深看了畫樓一眼,道︰「畫樓,如果親家太太還在,有些話她親自告訴你比較好;如果她已經……那些往事就都隨它去吧」
說的畫樓心中咯 一瞬。
白老爺子又問她為何靈兒沒有回來。
畫樓勉強笑了,回答道︰「靈兒那俞州有了很多朋友。如今是明媚春季,各家宴會不斷,她正是玩得開心時候,不願意回來……」
她是在告訴老爺子,白雲靈已經習慣了俞州風氣開放的生活,不可能回到霖城來嫁人的。
老爺子眉頭蹙了蹙,什麼都沒有多說,便讓畫樓下去休息。
次日早上,畫樓換了家中老式的斜襟衣衫,帶著從俞州跟過來的易副官和羅副官,還有白家一個領路的小廝,回了娘家。
她第一次來慕容家的老宅。
高高青磚院牆,爬滿了翠藤,碧海蕩漾;門前一株古老銀杏樹,盤根錯節,投下斑駁蔭影;那朱紅色的大門,便融在這蔭影里,門上銅鈸門環安靜垂著,似乎落了灰塵。
白家的隨從去敲門。
半晌傳來橐駝腳步聲,一個精明的中年家丁開門了半扇們,不耐煩問道︰「是誰?」
那隨從便指了畫樓︰「小的是白家來的。告訴親家老太太和舅老爺,你們家姑女乃女乃回來了。」
慕容畫樓從十三歲起才養在深閨,十五歲嫁人,在慕容家沒有五六個年頭的老家丁,都是不認識她的。
來應門的是王四,十幾歲就在慕容家做事,他是認得畫樓的,臉色驟變。見慕容畫樓眸子里噙著不解望向他,他忙要關門,高聲道︰「等著,我去告訴大老爺一聲」
當一聲,大門已經關上。
白家的小廝大駭,這也太無禮了
哪有把自家姑女乃女乃關在門外的道理?
這讓大少女乃女乃的臉往哪里擱?
就算要去告訴大老爺,也得先把姑女乃女乃請進去坐了啊這麼隨手便關了門,好似不歡迎姑女乃女乃回娘家。
女兒出嫁,一年才回來兩三次。
這……
連身邊的周副官和羅副官也微微不安,不敢看畫樓。她此刻臉色一定尷尬又難堪。
那小廝陪著笑,硬著頭皮回過來跟畫樓稟告時,卻看到大少女乃女乃臉上恬柔安靜,毫無怒色。那清湛眸子似碧波無痕,照進了銀杏樹女敕綠葉子的光澤,溫柔幽深。
見那小廝忐忑,她柔軟笑了笑︰「無妨的,下人不懂事,我們再等等……」
那小廝原本就怕說話,此刻更加不敢多言,怕越說越錯,只是諂笑望著畫樓,規矩立在一旁。
周副官和羅副官都輕輕垂了頭不說話。
這一等,便是半個鐘頭。
白家那小廝站得腳心發麻,正想問大少女乃女乃要不要回馬車上去坐坐,卻見他們三人腰身筆直,半個鐘頭都沒有松弛半分。
兩位副官是軍人出身,這些時辰的站姿不過小菜一碟。
大少女乃女乃卻是女子。她也是剛剛那個後背挺直的姿勢,保持了半個鐘頭不動,臉上依舊是那般恬柔幽靜,沒有半分惱色。
小廝大為佩服。
從前的慕容家是大戶,不像最近這樣名聲狼藉。他們家的小姐,教養極好。
單單這份淡定,就看得出來。
終于大門吱呀一聲,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穿著青衫長袍,笑容恭敬︰「三姑女乃女乃回來了?快請進……」
原來慕容畫樓在娘家排行老三。
這個人她雖然沒有見過,瞧著這模樣和打扮,應該是府上的管事。
她聲音柔婉︰「是啊,我回來了。好久沒有回來,都不知道娘家的門如今這樣難進了」
一句話說的那管事直冒冷汗。他忙給畫樓解釋道︰「都是應門的那廝不知規矩,明知大老爺不在府上,還是在書房門口等了半天。幸好我路過,才問他發生了何事。這不,我就急急來了,三姑女乃女乃勿怪。」
畫樓掩袖笑了,聲音輕盈︰「可不敢怪這還沒有得罪大哥,就被晾在門口半個鐘頭。要是怪了大哥的人,只怕下次要晾一個鐘頭。」
語氣里全是調侃,毫無半分惱氣。
那管事卻能听得出她的不悅,極力陪著笑臉。
請了畫樓去中堂坐了,女佣上了茶,那管事點頭哈腰道︰「三姑女乃女乃,大老爺今日出去了,家里的生意忙得緊。您難得回來一趟,要不要叫人收拾客房,您多住幾日?」
這是追客令。
連飯都不安排,便問要不要準備客房。
而且說大老爺不在。
明明就是不想讓畫樓見到大老爺的。
畫樓後背微涼︰真的出事了嗎?母親她……
她內心涌起一陣洶涌波濤,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閑閑捧了茶杯,青花瓷在她雪色蔥指間,猶如翡翠灼目艷麗,她的笑容依舊貞靜優雅,輕顰淺笑皆是大戶小姐的氣度。
她笑道︰「不敢叨擾兄嫂。我今日回來,一是瞧瞧母親,二是拜會大哥大嫂,一會兒便回去。既然大哥不在家,那帶我先去母親那里吧。」
這管事是個老油條,忙笑著攔了畫樓︰「三姑女乃女乃坐您是貴客,這還沒有吃飯呢。老太太最近脾氣不好,吩咐了誰都不見。大老爺說,他是做兒子的,又是繼子,更加應該听從老太太的吩咐,才算孝順,半句不敢違背。所以啊,家里來客,不管多尊貴,都不敢帶去驚擾了老太太。三姑女乃女乃,您要不下次再來吧?」
那麼,母親真的出事了
她……她還在嗎?
連這個親生女子都敢用這等荒唐借口攔了,更別說外人。
怪不得白老爺子讓畫樓親自回來一趟。
倘若她還是以前的慕容畫樓,親自回來一趟又能如何?如今人家這樣攔著,非要闖進去,壞了人家的孝道嗎?
是要忤逆母親和兄長的意思嗎?
是要撒潑不顧自己的教養嗎?
什麼都做不了
她瞧著那管事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冷笑,沖易副官使了眼色。
易副官頷首,上前掏出烏黑 亮的配槍, 嚓一聲子彈上膛。
那管事的臉瞬間慘白。
易副官的槍已經抵住了他的額頭,聲音透出軍人的霸氣︰「我家夫人向來不喜歡一句話重復兩遍你是個什麼東西,敢攔白督軍夫人的駕帶路,去老太太的院子」
那烏黑槍管,是強權與霸道。
眼前這個幽靜貞淑的女子,再也不是慕容家的三姑女乃女乃,而是白督軍的夫人
平頭百姓,有何資格攔督軍夫人的駕?這蹭亮槍管,透出的便是這般的強勢。
那管事早已臉色紫青,雙腿打顫,仿佛能聞到這槍管里的血腥氣息,潰不成軍︰「饒命,軍爺饒命,小的帶您去」
如此無用
在這些人心中,拿槍便可以草菅人命。
畫樓嘆了口氣,道︰「那有勞了等哥哥回來,我自會告訴他,是我非要去瞧母親的,不孝的人是我這個親生女兒,不是他那個繼子」
依舊那般婉約聲調,卻是字字嘲諷。
管事早已顧不得,顫顫巍巍要帶畫樓出中堂。
「三妹妹好大的架子」一個低沉聲音含著嘲諷的笑,從門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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