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門半開,一股股雨霧潮氣沿著通道頻頻滲入,還伴隨一陣陣秋風嗚咽,令密室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馬龍陰沉著臉看我將手掌放在血飲刀斷刃前使勁一拉,一股猩紅的熱血頓時灑在血飲刀身,並源源不斷地被吸收。他目不轉楮看我受罪,左手心暗藏一柄短劍,隨時防備我突如其來揮刀相向的變故。
斷刃插進手掌心少許,一股冰涼的氣息流轉全身,我甚至听到自己血液大量涌出的咕咕聲。
「穹,你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一點鮮血就夠了,還不放手!」
我有一股吃虧上當的感覺,看到手臂因失血變得蒼白,小腿肚也是軟綿綿地站不穩而顫抖,立刻憤怒地用精神感應穹的存在。
其實我很想收回手掌,只是此刻卻像長在血飲刀上一般,根本拉不開分毫。
「不好意思,好多年沒有吸這等宇內極品鮮血,一時收不住口!」
穹有點慚愧地解釋,卻是狠狠地又抽出一大碗鮮血,這才讓我將手掌拉開。
剎那間,我似乎在血飲刀內看到一團紅色光影,與我眼光對視的瞬息,感受到穹與我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再看一旁緊張兮兮的武林盟主馬龍,此刻有一種視他如螻蟻的大氣。
「如何?可以用了。」
馬龍雙眸充血,雙手不自覺地頻頻顫栗,就連說話也是結結巴巴,喉結上下滾動,就連濕漉發絲竄進嘴角也忘了吐出。在江湖第一殺器血飲刀面前,毫無昔日武林盟主風範。
我看得出來,一旦馬龍認為可以控制血飲刀,第一個刀下之鬼就是我。不過我已經與穹達成滴血契約,他對我毫無威脅了。之所以留著他繼續喘氣,是因為我要報仇。
「哪有如此簡單,解封之事僅進行一半。」
感受到馬龍錯愕眼神里流透的極度怒火,我大覺開心,用手指彈了彈血飲刀刀背,等清脆的龍吟之聲徹底消散在密室,才淡淡說道。
「想激發血飲刀威力,必需像我一樣以血養刀。不要緊,最多一半的血液就夠了,以馬盟主蓋世武功,半個月復原毫無問題。」
我想過,馬龍一身狼狽雨夜趕來密室,火急火燎地撕毀先前達成的協議,必定是走投無路,寄希望血飲刀的威力來翻盤。
此時此刻要他獻出一半血液養刀,殺了他也不會願意。畢竟像他這樣心狠手辣殺人無數的梟雄,最相信的唯有自己。
一旦流血過多,就算血飲刀再厲害,恐怕也不能持久,這點馬龍絕不會冒險。
「還有其他變通辦法麼?」
果不其然,馬龍強壓怒火,笑得比哭還難看,仿佛是一只遺失交配伴侶的夜貓子。
「這個嘛•••」
我故作為難,眉頭皺得老高,直到馬龍雙拳緊握精神即將崩潰之時,方才說道︰「還有一個變通辦法,以你嫡親血脈的性命養刀,就看你舍不舍得。」
馬龍有一子一女,個個都是不知天南地北的嬌脾氣。剛才我與血飲刀心靈相通,知道屋外還站有一人,就是馬龍獨子馬天。
看來他確實疼愛兒子,時刻留在身邊避險,只是馬龍作惡太多,兒子跟著倒霉了。
「滴答•••滴答•••」
馬龍身上殘留的雨水還在滴落,在極度安靜的密室里顯得格外清晰。他額頭頸部青筋頻頻暴起,顯然在作艱難掙扎,那看我的眼神,除了怒火,還有肆無忌憚的殺意。
一邊是獨子,一邊是迫近的危機。他面部痙攣,臉皮下仿佛有數條蚯蚓在挪動,殘破的錦袍無風自動,拍打在身體上發出噗噗悶響,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馬天,進來!」
密室外隱隱傳來廝殺聲,馬龍雙眸血紅地一聲吼,一把操起石台上的血飲刀。
「爹,什麼事?」
馬天比我大兩歲,這個紈褲子弟以前沒少刁難我。此時卻畏畏縮縮地走進密室,如同受傷的雞仔遇到鄰家搶食的老母雞,渾身濕漉漉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一邊。
「你活了十八年,爹對你怎麼樣?」
馬龍身心不堪負重,手中的血飲刀一點一點地下沉。
、
我知道,他實際上招呼馬天之時就已下定決心犧牲對方,此番問話不過是讓自己好受一些,日後內心里少點愧疚。
「爹對我最好,可我卻在馬家堡大禍臨頭之時幫不上忙•••」
馬天弱弱的眼神似乎預感到不妙,一直緊盯著馬龍手中的血飲刀,雙手不自覺地抓住衣衫下擺左右攪動。
「你能這麼想,那就最好了!兒啊,你看身後是誰來了?」
馬龍還是不忍心當著兒子的面殺他,左手一指馬天身後,右手掄起血飲刀在馬天回頭的一剎那,深深插入對方月復部。
「噗•••」
或許是馬龍心有不甘,手中的血飲刀略有猶豫,反而將馬天剖月復,頓時海量的鮮血伴隨心肝脾胃腸子等紅的白的流出一地。
「天兒•••」
馬龍撕心裂肺地慘呼一聲,手中血飲刀掉落在地,他上前抱起雙眸呆滯出氣多進氣少的馬天,嘴巴張合幾次卻說不出話來。
我嘆息側目,倒並不是因為馬天養得好血量充足,少許噴濺在衣袍上,而是他因我而死。
或許馬家堡遭遇橫禍,他遲早難逃一死,但如果不是為了打擊馬龍報我死鬼老爹的仇恨,他起碼可以多活一時半會。
「哈哈•••轟•••」
伴隨一陣雜七雜八混亂的長笑,密室一端牆壁被巨力轟開,十幾名手握兵刃的江湖客沖了進來。
「崆峒派,恆山派,青城派,黑羽幫,地魔門,居然還有隱賢山莊的大俠們!」
馬龍緩緩放下兒子的尸體,順手抄起血飲刀,瘋狂的殺戮氣息爆發,恨不得立刻將所有人碎尸萬段。
他血飲刀在手,自問世間再無對手,很是蔑視地一一掃視眾人︰「只可惜,晚來一步。以下犯上屠我馬家堡,不就是為了得到血飲刀麼,那好,一起祭奠我兒!」
十幾名氣勢洶洶的江湖客頓時愣住,能夠殺進密室,說明他們都是江湖中聲名顯赫之輩,其中不乏幫主、掌門、豪俠之類絕頂高手。只是血飲刀的威名太盛,以至于老死不相往來的黑白兩道此次聯手,為的就是求得萬全之策。
他們想走,卻發現整個密室都被一股強烈的蕭殺氣息籠罩,哪怕稍許動一下,也感覺會立刻死在刀下。
馬龍很是滿足現場氣氛,有一種天地在手的充實感,眼前這些江湖中名聲不亞于自己的豪客,此刻如同螻蟻般不敢大聲喘息,他笑了。
越來越多的江湖客通過打開的通道涌向密室,都爭相目睹江湖第一殺器血飲刀的真容,更重要的是看血飲刀會落在誰的手中,明的不行來暗的。
「來吧,來得越多越好,省得我出去一個一個地找!」
馬龍挽起一朵刀花,猙獰笑道︰「殺我馬家堡弟子,就要付出一百倍的代價。今天的馬家堡,就是你們宗門的明天!」
「大家不要慌,血飲刀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駕馭,他是狐假虎威裝腔作勢•••」
「是啊,我們人多,他是無路可逃,況且密室太小,血飲刀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他要是能夠發揮血飲刀威力,何必等到馬家堡三百弟子死絕,還躲在這里不敢出聲•••」
刀客劍客們紛紛吆喝給自己壯膽,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試探馬龍虛實。大家都不是傻子,還要留著性命爭奪血飲刀的歸屬,哪會當別人的墊腳石。
「一起去死!」
馬龍霸氣十足地爆吼一聲,手中血飲刀劃出一條白色光華灑向眾人,卻全然未留意到我在一旁臉都笑青了。
「 嚓!」
大多數人都是半閉眼楮,血飲刀的威名太過刻骨銘心,他們舉起手中刀劍,只是下意思地招架,整個人盡力向後騰挪。
血飲刀被眾多兵刃牢牢架住,並沒有出現想象中對手的刀劍齊斷,馬龍頓時懵了。但其他人卻是大喜過望,一陣歡天喜地的嚎叫此起彼伏。
「上啊,他是紙老虎•••」
「殺啊,誰先搶到血飲刀就歸誰•••」
驚慌失措的馬龍不信邪地抽回血飲刀再次揮出,一通嘈雜的兵刃踫撞聲,還有刀劍入體的悶響聲混合在一起,馬龍竭盡全力地一扭頭。
「看什麼看!就是我陰你,過來殺我啊!可憐馬天大好青年,平白無故死在武林盟主的親爹手上,想起來就寒心!」
我不是好殺之輩,但心也不是軟柿子做的。對于逼死我死鬼老爹的仇人,落井下石是必須的,這個仇埋在心里兩年了。
說到底,我就是要讓馬龍死不瞑目,讓他去到陰曹地府愧對自己的親生兒子。
馬龍身上插滿刀劍,武林盟主昔日的威嚴還是有的,那些大功告成的江湖豪杰們紛紛松開手後退,惟恐遭到馬龍臨死前的亡命一蹬腿反擊。
他七竅流血,左手還死死抓住血飲刀不放,艱難地伸出右手指著我,尚未開口就被滿口血污堵住,只能瞪眼呀呀幾聲,模樣別提多恐怖。
望著死不瞑目的馬龍偉岸身軀轟然倒地,我隔著數米狠狠地‘呸’了他一口唾沫,只差仰天狂笑來發泄我兩年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