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就這樣死在亂刀之下,堂堂武林盟主渾身插滿刀劍被一群掌門、幫主、大俠之類的手下兄弟齊心協力剁了,甚至沒有一個人哪怕稍許露出一點悲哀與惋惜。
殘破的密室突然安靜下來,唯有深沉粗重的喘息伴隨陣陣吞咽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眼光除了逗留血飲刀之上,更多的是掃視其他人的反應,就連秋雨攜帶霧氣瑟瑟而入釋放強烈陰寒氣息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們高度緊張的神經。
「轟隆隆!」
一聲雷鳴穿透密室殘破的縫隙,炸響在眾人頭頂,終于有人按耐不住吼了一句。
「血飲刀有緣者得之,誰搶到歸誰!」
話音未落,一名身穿黑袍的丑陋漢子跳出人群,卻霎那間僵住。他發現,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中央,四周全部是殺人的眼神。
「媽的,上當了!」
丑陋漢子恨死那個剛才說話的人,自己成了眾矢之的。不過能夠殺進馬家堡密室之人,誰也不是廢物,他立刻向四周虎狼一般的江湖豪杰抱拳,艱難地笑道。
「各位掌門、幫主、大俠,我豪壯在此發誓絕不會貪圖血飲刀,只是看馬龍死的可憐,為他合眼罷了!」
說話間,他擠出一滴鱷魚淚,特意站在距離血飲刀最遠地方,伸手合上死不瞑目的馬龍眼皮。那份神態格外凝重,仿佛在給老爹盡孝。
四周依然安靜,沒有人搭腔。豪壯略微放心,從馬龍身上抽回屬于自己的血淋淋短槍,用濕漉的衣袖擦拭血跡。
「大家動手搶啊!」
人群中剛才那道聲音又起,不過這次沒有那個傻帽跳出來,而是眾人一側身,冰冷的眼光盯死一名有紅是白的白袍粉女敕青年。
「玉面郎君,**找死,想害老子!」
豪壯怒火中燒,終于找到發泄對象,手中短槍一抖,化作一道驚鴻射向玉面郎君。
密室雖說較為寬敞,但中間睡了個死人馬龍,大家還要為他騰出位置,此刻豪壯對玉面郎君出手泄憤,眾人不自覺往後退開一點,以免蘸火星。
豪壯短槍氣勢如虹,他口中更是爆吼連連,將眾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在躲避的玉面郎君身上。他飛身而起,右腳卻是橫向一掃,腳尖勾在血飲刀刀柄處。
這一招出其不意,似乎騙過在場所有人而火中取栗。幾米外就是密室倒塌處,沖出去就是勝利,他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就連自己也笑了。
與此同時,急速後退的玉面郎君隨手灑出一大蓬紅色粉末,對象不是咆哮著殺向自己的豪壯,反而是看熱鬧的江湖豪杰們。
突然的變故只能說明一切都是預先計算好的計劃,豪壯與玉面郎君居然是一伙的。
「雕蟲小技,當這麼多掌門、幫主、大俠們是吃干飯的!」
我緊緊貼在距離戰斗最遠的牆壁一角,淡然地看著好戲連台,這些人都將為了自己貪欲而死。因為穹已經按耐不住,急切地催促我快點動手,讓它多吸收一些精血養魂。
有了與穹的心靈相通,從未習武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卻對場面一覽無余,幾個武功最強之輩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混亂中,一條紫色長鞭靈蛇般繞過人群,穩穩地纏住退到寬敞地帶的玉面郎君腳後跟,並輕輕一拉,將其拖回密室。
豪壯同樣沒能笑到最後,突然眼前一花,一張七彩絲網撲面而來,困粽子似的將他重重摔在地板上,發出驚慌失措的哀嚎。
「哈哈!神鞭大俠名不虛全,就連號稱飛天魚的玉面郎君也一招被困,佩服佩服!」
眾人還在七手八腳消除玉面郎君灑出的紅色粉末,卻有一人氣定神閑地撫須輕笑。
「哪里,哪里,比起蔡幫主的天羅地網威力,我這點本事算是螢火之光,何足掛齒!」
另一名黑瘦老者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一腳將玉面郎君踢到與豪壯一起並排相擁。
倆人客客氣氣一番,其他人更是隨聲附和,落在我眼里卻是十分惡心,仿佛看到武林盟主馬龍又活過來了。
「一群偽君子。」我暗自給他們下了個評語。
冥冥中我感受到穹在血飲刀內偷笑,仿佛看到寶藏的竊賊。我頓覺不尋常,腦海閃過一道靈光,二話不說對著血飲刀隔空一抓。
「哎!就知道瞞不過你,想喝你一點血只能等下次了。」
穹很郁悶,卻不得不指揮血飲刀飛到我手中。
每次契約都只能維持一炷香時間,想想剛才穹差點吸干我精血,心中就直發毛。經過這麼一耽擱時間快到,我不得不行動起來,離開這里。
血飲刀此時握在手中宛如無物,肩頭穿過琵琶骨的銀鏈頓時寸寸碎裂,‘叮叮當當’地掉落滿地。那些所謂的掌門、幫主、大俠們這才緩過神,一愣一愣地看著我。
在他們看來,我原本不過是得罪過武林盟主馬龍的仇家弟子,加之少年模樣琵琶骨被銀鏈鎖住如同廢人,是以直接將我忽略,更談不上有誰做個好事幫我解困。
實際上我想過,有誰上前解救我,哪怕是做做樣子說說套話,等會我一定留他一條小命。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江湖豪杰們眼楮里只有血飲刀,絲毫沒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概念。
「敢在我們大家面前搶奪血飲刀,就讓你死得難看一點!」
神鞭大俠第一個不耐煩,與並肩而立的蔡幫主對視一眼,隨即一左一右分開包圍過來。
對付一個琵琶骨被損的少年哪里需要兩大絕頂高手聯手攻擊,經過剛才豪壯與玉面郎君串通的小把戲,所有人更是心照不宣地刀劍齊舉一起吶喊圍攻過來。
這就是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鋤強扶弱俠肝義膽的江湖豪杰真面目,在利益誘惑面前,早就將假面具撕碎。管他以後別人如何評價,反正矢口否認罷了,更何況此事是集體參與,大哥不說二哥。
「我等不及了,求求你快點!」
穹發出病態的申吟,就像是倚翠樓服侍死鬼老爹的小紅一樣,是那麼的嗲,是那麼的騷,那麼的渴望(死鬼老爹找小姐時怕我被別人拐跑,總是帶著身邊讓我看現場直播)。
我真是受不了穹,以往是個話癆誘惑我,權當耳邊風也就算了,這次變態的申吟將我毫毛孔一起打開,只差集體嘔吐。
手中血飲刀心隨意動,瀟灑地一揮。不等我說句開場白,密室內擁擠的三十余人齊齊定住,滿臉都是不相信色彩。
「怎麼回事?我的刀還未接觸他們,為何全部嚇傻了一動不動?」
我很納悶,畢竟以前從未動刀動槍,最多與馬龍獨子馬天打過架,而且次次都輸了。
三十幾人如同三十幾具雕像,擺著各種沖鋒的姿勢一層層地看著我(密室高度不夠,他們無法施展輕功水上漂,唯有排隊上前)。
話音未落,一連串的 嚓、 嚓聲不絕于耳,這些叱 江湖的絕頂高手們一個個好似石像般碎裂,撲啦啦地堆滿密室,就連躺在地上還有一口氣的豪壯與玉面郎君也未能幸免。
「怎麼樣,威風吧!」
穹打了個飽嗝,用一種自戀的語氣得意道︰「剛才你看似隨手一揮,實際上劈出了四千七百三十六刀,他們這些凡胎豈能保全。」
我感覺到喉嚨發干,揮揮手就結果了三十幾位絕頂高手,而且是碎尸萬段的那一種。脊梁骨的冷汗伴隨心髒的劇烈跳動而爆發,霎那間濕透後背,缺血後的昏暈越發明顯。
「變態!」我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詞語形容穹的強悍,最終心有余悸地憋出兩個字,令穹頓時閉口不語,仿佛吃飽喝足賭氣睡覺去了。
一點點金色在碎肉堆里閃閃發光,我忍住嘔吐走進血肉堆里,撿起一柄短劍扒開看了看,居然是幾根切斷的金條。
幾年前跟隨死鬼老爹沿街賣藝,自是知道生活的艱苦,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寸步難行。當下捂住口鼻,將這些發金光,發銀光的東西粗略收集,居然有一大包。
外面的雨好大,就像是老天決堤放下瀑布水簾,幾米之外什麼也看不見。好在我對馬家堡熟門熟路,很快模索著走到正道。
「求求你們,放過我,求求你們•••」
轉彎處,淒慘的少女求饒聲依稀傳來,但很快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笑聲掩蓋。
聲音很熟悉,那是馬龍千金馬美麗。想想她以前總是與馬天合伙欺負我,我扭頭就走。
「救命啊•••蒼天•••爹•••哥•••娘•••」
馬美麗的聲音越來越弱,好似被巨浪毀滅的一葉扁舟,在發出最後的掙扎。
原本她喊爹,喊哥,喊蒼天對我起不了作用,但最後喊了一聲娘卻觸動我的心靈。
死鬼老爹吃喝嫖賭抽游手好閑,將我娘活活氣死,這是我心中最大的陰影。女人總是弱者,我一咬牙站住。
「仙人板板的,我以德報怨,這才是武林盟主的風範!」
我一轉身,扛著血飲刀快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