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跟隨死鬼老爹混跡市井,裝可憐賣萌等手段多的是,只是落腳馬家堡之後很久沒有使用了。此刻幾朵淚花、委屈神色伴著沙啞嗓音齊出,不愁老婆婆不心軟。
「哎,這世道,江河日下啊!」
老婆婆果真心善,走出茅草屋遠遠就伸出雙手︰「小公子別傷心,進屋休息,婆婆做的飯足夠多。」
「汪!汪•••」
兩只黑狗卻是警惕性十足,凶狠地低吼著圍繞我使勁嗅,它們毫不在意幾滴垂涎飄到我錦袍上,我緊張之余像女人般小心翼翼地碎步走進茅草屋,惹得身後女童霓裳咯咯直笑,面子糗大了。
茅草屋內擺設很簡陋,一張連油漆也沒有的木桌上放著三碗菜。蘿卜、白菜,居然還有一碗野豬肉,我的口水頓時來了。
「吃吧!」老婆婆為我添了一大碗飯,對著還在看稀奇的霓裳笑了笑︰「霓裳,別看了,你也來吃飯。」
我畢竟飽讀詩書,此刻面對香噴噴的白米飯與野豬肉極力保持矜持,客氣幾句後等老婆婆落座再吃。
「你們先吃我不餓,老頭子出山賣貨快一天了,我到屋外等等他!」
老婆婆慈愛地拍拍我肩膀,笑著走出茅草屋。
我突然一愣,看了看飯鍋,仿佛有一股感動洪流在我體內沸騰。這一鍋飯最多三個人吃,現在多出一個老頭子來,飯是明顯不夠了。
她一定是將剩下的飯留給打獵養家的老頭子,等人不過是老婆婆的接口。我決定事後給她一大堆碎金條,一來表達謝意,二來就此落腳找到靈眼修練引氣術。
「大哥哥,你很餓啊!」
霓裳地歪著頭看我狼吞虎咽,紅撲撲的臉蛋有兩個小酒窩,頭頂沖天辮一搖一搖,非常可愛與美麗。
「三四天沒沾一顆米,嗯!好吃,好吃!」
我也不客氣大口吃肉,大口包飯,腮幫子鼓得老高。反正準備了金條答謝,我吃得心安理得。
「呃!」
喉嚨一緊,胸膛憋住一口氣,讓我白眼直翻,吃得太快噎著了。
「不害臊,大人還噎著!」霓裳笑咯咯地下位給我端來一碗水︰「我這碗飯也給你吃!」她說完將自己面前一動未動的飯碗推過來。
喝過幾口水,我喘息片刻穩住心緒。想起懷里還剩半根百年野山參,立刻拿出來放到木桌上。
「送給你,煲湯喝。」我大方地一指半根野山參,略微有些得意。雖說這玩意我經常在山間找到,但其他人沒這麼幸運。
「不要,不要,這是你吃剩下的。」霓裳臉一紅,居然生氣地跑出茅草屋。
我尷尬地拿起野山參,仔細一看確實有自己的牙齒印,只好嘆息一聲收入懷中,心里盤算著什麼時候再到山里轉悠一次,找幾根血參、紫靈芝之類的稀罕物給霓裳。
「小丫頭鬼靈精怪!」最後,我搖搖頭對付剩下的半碗飯。
「她不僅古靈精怪,而且來頭大得嚇死你!」
好久未吭聲的穹語氣很是緊張,仿佛剛剛偷了隔壁人家一只雞,唯恐別人發現。
我只顧自己填飽肚子,倒沒有注意到平日里如同話癆的穹確實安靜太長時間。它的話激起我好奇心,忍住笑調侃道。
「怪不得你老實多了,原來是怕霓裳這個小丫頭。」
「想當年我叱詫風雲,在天地間逍遙快活。無意中得罪一個道行太深的老家伙,為了苟延殘喘元神只好躲進血飲刀避難,不料那個老家伙不依不饒,施展大神通將我永遠封印在血飲刀內,除非老家伙道消或者主動解開封印才有機會重生,但兩種情況都是不可能的!」
穹說話如同一名深閨怨婦,詛咒一去不復返的情郎。說到最後它咬牙切齒,整個血飲刀都開始顫栗,發出嗡嗡鳴響。
「小丫頭身上有一塊玉佩,上面有一絲老家伙氣息存在,說不定有些牽連,最好不要惹她。」它語氣變得尖銳,連連喘息掩蓋不了強烈的恐懼。
霓裳不過十歲小孩,我豈會無事抽風去惹她。難得穹今日自揭老底,我很有興趣深挖到底,日後找機會糗它,誰叫它吸了我不少精血。
「叱詫風雲麼?恐怕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現在聞到仇人一絲氣息就嚇得尿褲子,想來重生與報仇是沒希望了。」
我極為尖刻地刺激穹,越發懷疑它找上我溝通有不軌的企圖。
穹沉默許久,超出我的想象,以至于懷疑自己誤會它。
「老家伙左手控天地,右手握乾坤,有幾個得道生靈能夠逃月兌他手掌心。哎,不說也罷,只有指望你了。」
直到我吃完碗中最後一顆飯,穹感嘆一聲。
「既然指望我,為何吸我精血?」我放下碗筷,心里無來由地緊張。
修道者被稱之為仙師,凡人眼中是呼風喚雨大能之輩。但仙師也是人,常常天意不可違掛在嘴邊,說明很是忌憚所謂的天意。
如果穹說的話屬實,它的仇人可以控天地握乾坤,豈不是比天意還厲害。自己天天與穹混在一起,萬一老家伙哪天惦記起穹,我就要跟著倒霉。
我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否則也不會熬到十六歲滿,才替父報仇。
「想當年•••咳咳,我道力被封印得七七八八,且記憶大部分殘缺,但我天生本能告訴自己,唯有跟著你才有一絲重生的可能。」
穹好似舌忝了舌忝舌頭,一副壯士赴刑場的氣勢說道︰「你的血與眾不同,可以幫我養魂,而且對你同樣大有好處,要知道老死新生乃是大道所向!」
我听不懂穹的歪理,明明是個吸血鬼還說是好事。正待反駁刺激它,就听到屋外傳來老婆婆與霓裳的一陣驚呼,立馬拖著血飲刀沖出去。滿屋子就是我一個男人,說什麼也不能辜負老婆婆的一碗飯。
屋外,一個禿頂老頭哼哼嘰嘰地被老婆婆扶著坐在石階上,他右手捂住胸口,嘴角掛有一絲血痕。
「黃財主那幫狗腿子不讓我們在集鎮賣山貨,硬是搶貨打人。我還好僅是挨了幾鞭子,隔壁大壯他,他雙腿都被打折了,日後該怎麼過啊!」
老頭子捶胸頓足,一臉悲憤。看到我沖出茅草屋,驚訝地問道︰「他是誰?」
我立刻注意了一下形象,免得老頭以為遇到打家劫舍的匪徒,將血飲刀放在身後恭敬地說道︰「老伯好,在下胡鐵花,在此借過。」
「快點吃飯休息,這把老骨頭還要留著吧霓裳撫養大。」
老婆婆心疼地扶著禿頂老頭不讓他多說話,我立刻將血飲刀往門口靠好,快步上前協助將老頭攙進茅草屋。
「啊!」
老頭與老婆婆張大嘴巴愣住,木桌上一堆金光燦爛的東西差點讓兩人眼球跳出。不用說,是我的杰作。
少了一堆金銀,我背部輕松許多,終于不用同時背負血飲刀與金銀的重量。
「我腿上有傷,恐怕要在此養傷一段時日,這點金銀權當我的租金。」
找個牽強理由,既可以賴在這里修練引氣術,又可以給老婆婆收起金銀下台的機會。我好心沒好報,卻不願意老婆婆也落得如此下場。
老婆婆死活不要,與我推辭半天卻是說不過我。最後達成協議她留下一部分用于生活,余下的送給山谷十余戶同樣生活艱難的獵戶。
老頭將我奉為貴人,興致很高地拿出珍藏幾十年的虎骨酒,要與我一醉方休。
幾個回合,我模清老頭無兒無女,霓裳是十年前在山腳下撿回的,因為胸前玉佩上有字,請人看過才知道是‘霓裳’二字,于是成為她的名字。
老婆婆手腳麻利,很快清理一間房用做我休息,並明確表態,等我腿傷好了就送我出山谷找失散親人。
夜晚,我剛剛溜出茅草屋去尋找山谷靈眼所在地,偏偏大黑二黑兩只大狗警惕性太高,背後黑毛一豎,低吼兩聲將我逼回屋內。
穹因為害怕霓裳胸前玉佩的仇人氣息,一副打死也不說話的氣節,無任我怎樣刺激,它也是無動于衷。
「胡鐵花大哥,老婆婆說你一定讀過書,能不能教我?」
一大清早,霓裳就跑到我房間,身後跟著尾巴搖得歡大黑。她音如百靈,珠圓玉潤,甜甜蜜蜜,更何況大黑懂事地擺出威嚇低吼,我不好拒絕。
「小意思,吃早飯後教你。」
想我為金榜題名光宗耀祖而準備多年的才華,教一個小丫頭自是綽綽有余,最主要的是要與大黑二黑兩條狗搞好關系,夜晚溜出去之時不被騷擾。
老婆婆將稀飯與腌制的臘肉端上木桌,我硬生生地忍住臘肉的芳香,暗中丟給周圍轉悠的大黑二黑。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極力勸導自己不為幾塊臘肉傷心。
霓裳暴露出罕有的聰穎,我在地上用細棍寫出的字看一遍就記住,且會讀會寫,絲毫不亞于我過目不忘的天賦。
「學習不能貪多,今天記住這三百個字就行!」
我一口氣寫了滿滿一地生字,快速念過一次立刻閃人。等霓裳重寫一遍,我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