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本還想追上去問未來三天還用不用她暖床,可是還沒動身,南明淵的身影已漸行漸遠,慢慢變成了一個模糊的縮影。
蘇雪只好縮頭,回到車廂里。沒有了南明淵的車廂,顯得有些空。蘇雪先是坐著,然後又改成靠著。最後,她索性躺了下來,手與腳擺成一個大字。
很大,很空。蘇雪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著空寂的車廂填滿,她有些悶悶,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極不舒服。她在車廂內翻來覆去打了會滾,最終還是認命的爬了起來,她沒有直起身,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爬到車廂門口,揭開車簾,對車夫道︰「能不能停一下車。」
車夫抬頭看向正在前方騎馬的南明淵,有些了然地嘆了口氣,漸漸將馬車停穩。
蘇雪從車廂內翻出一塊青綠色的頭巾,揣在懷中跳下了馬車。北風寒冷,吹得蘇雪白皙的臉蛋有些發疼,她抬起腳朝著南明淵的方向奔了過去。不是很遠,但是追起來卻頗費力氣。
待蘇雪終于與他的馬並列時,她的呼吸變得很重,連同著心跳也是快的。
她扯開那塊青綠色的頭巾蒙在自己的臉上,雙手模向南明淵的馬,嘿嘿傻笑︰「老爺,你看得到我嗎?」
南明淵本來還生著氣,見她追出來,氣已經消了一大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蘇雪會用頭巾蒙住自己的頭,不讓他看見。他故意板起的臉此時很難再維持冷漠,一把扯過她腦袋上的頭巾,故意不悅道︰「什麼顏色不好選,非要選個綠色的。」
蘇雪怔怔,漸漸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臉有些紅,怔了好久,才訥訥的說︰「你不要在意,帽子是戴在我頭上的,與你無關。」
好一句與你無關。南明淵剛壓下的火氣,蹭地一下又冒了上來。甩手將綠頭巾又蒙在她的臉上,冷聲道︰「既然如此,你就一直戴著它吧!」
蘇雪乖乖將臉蒙上,十二萬分的配合。南明淵臉色更難看︰「你追出來干什麼?」道孤孤來。
蘇雪的腦袋埋在頭巾下,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她的聲音有些淡,淡得讓人听不出任何情緒。
「我想讓老爺和我一起坐馬車。我可以不讓老爺看見我。」
她說到後來,聲音淡得已經讓人听不太清楚,南明淵靜靜地看著她,那一頭青綠頭巾包裹住她的腦袋,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南明淵坐在馬背上,靜靜地看著她,有一種情緒慢慢在心中蕩開,輕輕的,柔柔的,仿佛春天的柳枝,輕輕落在人的身上,有些癢,忍不住想伸手去拂。許久許久,他終于開口說︰「你在意我!」
蘇雪沒有抬頭,依然低垂著眼眸看著腳下的沙地,頭顱微微的點了點。
即使她的頭頂上蓋著厚厚的頭巾,南明淵亦能猜出她臉上的表情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她在意他,不需要作任何的掩飾,她心底有十分的情,便絕不少給你一分。
如此的認真,可是又是如此的傷人。
南明淵在心底嘆了口氣,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問︰「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在意我?」蘇雪呆了呆,隨即抬起頭來,頭巾遮住她的視線,她眼前一片朦朧的黑,無法窺探南明淵的表情。她眨了眨眼楮,有些困惑的答︰「因為你是老爺啊!」
這個答案是這般的直白,南明淵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悲哀。他終于成功的駐進了她的心里,卻是以老爺的身份。
他突然跳下馬,再一次的摘下蘇雪的頭巾,他低下頭,落在蘇雪純淨如初的眼眸里。蘇雪眨了眨眼,茫然地看著他。
忽然,他用力將她整個個摟進懷中,非常非常地用力。
「小蘇子,前面就是南明。你的心上人在那里,你要不要見他?」他承認,他吃醋了,不管是蘇煥然,還是獨孤宸。他其實都沒放在心上。唯一令他恐懼擔憂的是孤臣傲。
他的手里,掌握著蘇雪的心。任他怎麼努力也搶不回來的心。
蘇雪任由他抱住自己,她的心在听到心上人這三個字的時候微微痛了一下。但這痛很快就過去,如同流星滑過天際,瞬間殞落不曾落下半點痕跡。
蘇雪在短暫的失神中醒過來,抬起雙臂主動回抱南明淵,腦袋抵在他的下巴處,輕聲道︰「他已經有熊寶寶了。」
不管她再怎麼割舍不下,孤臣傲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他不想讓他為她作任何犧牲,他是別的女人的丈夫,是熊寶寶的父親。她不能搶,也搶不贏。
「老爺,你不需要為我擔心。」蘇雪在他的懷中蹭了蹭,皺了皺小鼻子道︰「我的心髒其實是很強的。」
南明淵很想推開她,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她離他這樣的近,近到可以听到她的心跳聲。他內心微作掙扎,卻還是將她推開,臉上帶著些許嘲諷的笑︰「誰為你擔心了?我只是,只是——」有些吃醋罷了!
吃醋兩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他相信總有一天蘇雪會自己參透他對她全部的用心。
「走吧。我們回去。」他拉著手,慢慢往回走,車夫將車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蘇雪乖乖听話的跟著,上車前又問了一遍︰「我真的不用帶這個?」她指了指頭巾。
南明淵道︰「回去給你換個黑的。綠得太寒磣了。」
「哦。」蘇雪手腳並用的爬上車,突然又想起來一個問題︰「老爺,我回去後還要暖床嗎?」
既然,他不想看到她,那同床共枕這種事情是不是可以免了。Pxxf。
提到暖床,南明淵想起那日蘇錦州跑來向他索要名份的事,此時見她說起暖床二字時,神情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心中微微感到好笑。明明是暖昧的字眼,從她的嘴里說出來,顯得無比的自然。
「小蘇子,如果我和孤臣傲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旅途無聊,南明淵忽然想起要考考自己的貼身婢女。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無數自詡深情的男子,如今又難倒了蘇雪。
蘇雪本來正閉著眼楮睡覺,搖搖晃晃的馬車催人入眼,她打了個哈欠看著笑容很溫暖的南明淵,對他提出的問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沉默半晌,輕聲問︰「老爺,你不會游泳嗎?」
南明淵斜躺在靠墊上,眯著眼楮看著她笑,輕輕搖了搖頭︰「不會。」
蘇雪有些為難地看著他,目光清澄︰「怎麼辦?我也不會游泳唉!」
她是真的很為難,不過她為難的不是先救誰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救的難題。不救,老爺一定覺得自己不重視他,可是救了,白搭送自己一條命。這種算法很吃虧的。
南明淵剛剛撿起來的扇子再次落地,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只見她目光清澈見底,里面沒有任何的虛偽掩飾。她竟然真的在思考他與孤臣傲同時掉進水里的可能性。
「老爺,要不,我讓孤臣傲救你吧!他應該會游泳。」蘇雪想了很久,終于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
南明淵覺得的這個主意簡直餿到了極點,讓孤臣傲救他,也虧她想得出來。他再次撿起折扇,模著扇柄一點點的將扇面打開,沒有回答蘇雪天真的想法,而是轉面看她︰「小蘇子,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呆?」
蘇雪訝然抬頭,對上他如水的目光,有些難為情的撓了撓頭,道︰「劉美伊就說我呆。」
南明淵抬扇敲了敲她的頭,道︰「你自己呢?覺得自己呆嗎?」
蘇雪認真的想了想,道︰「我不呆。」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為準則,人們靠著這個準則生活在這片陸地上,蘇雪的生存準則很簡單,只要自己所在乎的人過得好,她也會過得很好。
也許,在別人眼里,她這樣的人是有些呆的。可是,她自己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呆子,她對很多人與事執有自己的意見與想法,或許她並不一定對,但誰也不能肯定的說她錯了。
對與錯,本就是兩個對立面,站著的角度不同,看問題的方向就會起了變化。
就像剛才的那個問題,她明明不會游泳,若冒然下水,會游泳的孤臣傲就會面臨兩難的選擇,救南明淵還是救她?這個選擇,對她來說太過痛苦,所以,她不想讓孤臣傲去做選擇。
一如當初,她選擇退出。
只是因為,她愛著的人,因她的愛而痛苦著。
偉大嗎?蘇雪搖了搖頭,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比孤臣傲對父母的親情來得偉大。他們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感情也是不同的。她愛上孤臣傲的時候,是因他很寵她,願意讓她擁有熊寶寶,她感到很幸福。
而孤臣傲喜歡她的時候,她是陸霓裳的女兒,他願意寵她,是因為他想讓她從高處墜落地面,摔得血肉模糊。結果,她摔了下來,滿身是血。他卻並沒有享受到復仇的喜悅,相反,他越加的痛苦。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傷害自己心愛的人更痛苦的事情存在。她內心再苦也比不上孤臣傲的苦。
蘇雪從來不曾怨過孤臣傲。她不恨,是因為她明白,他更加恨自己。
她不呆,因為她自始至終都看得很明白。
這段感情,她盡了全力去爭取,雖然輸得慘然,卻並不覺得遺憾。遺憾的人是孤臣傲,不是她。
PS︰這章卡了好久哭……圈原來是想寫孤臣傲出場的,結果變成這樣了。汗死。下一章,十一點以後了我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