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大理,翹班回賓館碼字,謝謝舞舞舞童鞋的打賞,拼了,晚上還有一章!)
羅烈抬頭看著眼前巨大的建築,不由感嘆,本以為備軍營將作營是個類似作坊的部門,卻沒有想到是個佔地二十畝的巨大建築群,數股濃煙升起,隔著大門就能夠感受到里面火熱的氣息,大門口站了兩名備軍營的年輕戰士,手持武器,看到杜聰來了躬身為禮,將杜聰和羅烈幾人讓了進去。
一進門羅烈就瞪大了眼楮,到處都是身穿小皮褂或者赤著上身的大漢來來往往,或手中抱著鐵料,或拿著一塊塊的木頭,匆匆忙忙,杜聰和羅烈站在門口,居然沒有一人正眼看來,全部在忙自己的事情,此起彼伏的「叮叮當當」的聲音在院落中各處打鐵屋子里響起,正面一個最大的打鐵屋子時不時的發出「哧」的一聲,然後大股的蒸汽冒起,顯然是在對鐵料進行水冷。
羅烈沒有想到一個不大的濱海鎮,居然有如此規模的將作營,這種繁忙的景象極像後世的工廠,白麻子幾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集中大規模生產武器的地方,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杜聰一把抓住一個抱著一箱子鐵箭頭的漢子,問道︰「你們營令呢?」
那漢子一看,發現是杜聰,就答道︰「後面最大的鐵屋里,今日新做的鐵爐開爐,听說是能夠直接出三成以上的精鋼,營里所有的大匠都在那邊,你們自己去吧。」
杜聰點點頭,轉頭對羅烈說︰「那我們過去找馬維吧。」
羅烈佩服的說道︰「想不到濱海居然有如此大的將作營,馬營令真是個人才啊。」
杜聰看著羅烈的嘴唇,嘴角牽出一個苦笑,說道︰「是個人才,馬維這小子十歲就在將作營幫工,十四歲就是將作營最年輕的大匠,能夠制作百疊精鋼刀,手藝超過了他的叔伯,十八歲就被將作營的大匠推為將作營營令,他是個天才,不過….唉!」
羅烈奇怪的看著長嘆一聲的杜聰︰「這樣的天賜為何杜司馬要嘆息?今年馬維幾歲了?」
杜聰說道︰「馬維今年十九歲,做營令一年不到,可是花的錢卻是原來他大伯當營令時候的六倍,一年就花了六年的錢,這小子手藝和創造無窮,可是從來不考慮濱海的難處,每次都是拼命的來要錢支持他的改造,這里本來都沒有這麼大,一年時間就擴大了一倍,每天都要跑去荊頓司庫那里去要錢,後來荊司庫受不了他,就將他指使到了我這里,我….我…我就再也得不到清靜了,天天被他指著鼻子要錢,你說誰受得了?」
羅烈听到這里不由失笑,這個馬維還真是可愛,看著一臉苦色的杜聰,羅烈說道︰「那三子弩和守城的投石機都是馬維所制,何況還有鎧甲和武器,大大提高備軍營的戰力,這是好事,杜司馬不用想不開,這亂世馬維這種人才可是萬人難覓。」
杜聰搖搖手說道︰「這家伙就是個討債鬼,按照他的說法,我們備軍營一年的開銷加上其余產業所得錢財全給他都不夠,前天才從我這邊要了兩百兩銀子,拍著胸脯給我說這一個月都不會來煩我,現在你听听剛才那人說的,又弄了個什麼新爐子,我看又是將錢花光了,不行,我送你們到門口,我先走一步,不然怕被馬維又拉著要錢。」
這時幾人走過了拐角,一條圍牆擋在面前,一個敞開式的大門,連門都沒有,羅烈就看到一個方形的磚砌爐子擺在面前,不由一驚,進來的時候羅烈看到了至少三個豎爐,這種混炭和鐵礦燃燒得到生鐵的爐子一直使用到了清朝,所產的生鐵因為和碳混合,堅硬且脆,要制作成各種武器鎧甲就需要重新打制,將鐵料里面的雜質和碳通過打鐵給剔除。
而羅烈現在所看見的爐子卻根本不是豎爐,而是一台有著兩個室的反射爐,羅烈大為驚訝,他的一個小師叔當年就在滄州開了一個冶煉廠,通過煉銅發了財,羅烈上高中的時候暑假練武都是在小師叔廠里,對這種反射爐熟悉不過。
雖然馬維所建的這個爐子向兩個圓球形狀,和羅烈小師叔廠里呈方形的反射爐不同,但是兩個煙囪和兩邊開口的進料門卻是一看就知道是同樣的原理。
羅烈嘴巴長大驚訝得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驚奇,白麻子幾人根本不懂這爐子的意義,看著爐子邊圍了一大群人,興高采烈的看起了熱鬧。
羅烈知道古時的冶鐵工藝流程長,鐵料出來只是生鐵,有時候含鐵是有百分之八十幾,然後通過人工鍛造,才能夠再一次去掉一些雜質,這種鐵制作出來的武器脆,拿刀來說都不敢做得太長,有經驗的鐵匠經過反復鍛打,還要加上爐中出來的底層精鐵料,才能夠鍛打出比較好的鋼材,這才能做出質量上乘的刀和鎧甲。
但是這麼一來一把好刀或者一副好甲制作周期十分的漫長,一個熟練的大匠頭餃的鐵匠打造一把上乘鋼刀動不動就要幾個月甚至一兩年時間,刀身要不停的加入好的材料反復鍛打,最後成百煉鋼刀,往往一把這種刀連校尉一級的軍官都沒法擁有,要提高生產速度那刀的質量就上不去,每次戰斗刀斷的折損都是很大,所以軍械都是各個國家勢力最為難解決的問題。
其實說來話長,一句話,限制武器鎧甲生產的就是材料問題,豎爐生產出來的鐵料八成是雜質較多的,只有底部的極少的鐵料能夠達到鋼的要求,這樣一爐耗費下來可想而知是多麼大的浪費,所以當世鐵料價格比鹽價都要高得多,要是每一爐出來的全是鋼,那麼後面的武器鎧甲制作就非常的快速了,鎧甲甚至能都直接倒模生產。
鐵的熔點是一千零五十度,後世的煉鋼多用電爐,反射爐是煉銅的爐子,是後世五十年代才出現的一種爐子,他有兩個腔室,一個是燃燒室,用碳燃燒足夠的溫度,兩室之間有一堵翻火牆,燃燒產生的熱量從翻火牆上面一米左右的空隙進入另一個腔室,礦石就在另一個腔室,通過翻火牆過來的熱量融化,較輕的雜質浮在表面,用造渣的方式去出,這樣幾次造渣之後下面生成的就是純度極高的金屬液體了,通過放口將金屬放出,澆錠,就得到金屬材料。
反射爐是一種能量消耗極大的爐子,後世基本都是用來冶煉銅和錫等價值較高的有色金屬,用來煉鐵煉鋼不是不可以,但是因為產量小和能耗高,誰這樣做了誰賠死,但是放到了這個時代,卻是能夠得到鋼的最好辦法。
提前了一千多年弄出了後世的反射爐,這馬維未免太天才了吧?不能用天才來形容,完全就是一個妖孽,羅烈心里下了斷語,就走了過去,想看看馬維這反射爐能夠練出什麼品質的鋼材。
杜聰見羅烈走神嚴重,目光呆滯一步步的走了過去,脖子一縮就向轉身溜了,他實在是怕了馬維,沒想到一轉身,面前就是一堵牆,杜聰的鼻子頂在了一個肌肉如鐵的胸膛上,杜聰退後兩步一看,面前站了一個鐵塔一般的大漢,正笑吟吟的看著杜聰。
杜聰苦笑道︰「馬叔,你怎麼在後面出現?」
那大漢正是原來的營令,大匠師馬廣,是馬維的大伯,雖然身高體壯肌肉如鐵,卻滿臉都是憨厚,看到了杜聰滿臉都是笑容,一開口卻如同打雷一般︰「小杜聰,都長那麼大了,不過還是瘦得跟草一樣,要多吃點啊,你都要一年沒來馬叔這里了,怎麼?難道長大了當官了就不願意和你馬叔來往了?你當年光小孩的時候,天天和馬維葛震在馬叔這里跑,還拿尿去澆燒紅的鐵料,差點把你的小鳥兒給煮熟了。」
馬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連忙揮手止住了馬廣的大嗓門,連忙說道︰「馬叔,可別亂說了,有客人在呢。」
馬廣這才注意到羅烈幾人,他打雷一般的嗓門和馬維如出一轍,早就驚醒了羅烈,羅烈此時雖然只穿了一身青色布衣,頭發草草扎了一個髻,但身後四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軍人存托出羅烈不凡,馬廣卻是直性子哈哈笑著說道︰「那還不介紹一下,免得你馬叔失禮。」
杜聰就介紹道︰「這位是羅烈羅軍主,衛縣護民逍遙沖殺胡的好漢,」轉向羅烈對馬廣伸手說道︰「這位是馬廣馬營令,現在營令馬維的大伯,都是馬均後人,馬叔的刀打造得極好,是大魏有名的造刀大匠,所造刀長可達六尺以上,削鐵如泥,羅軍主你可好好與馬營令親近一下。」
羅烈長身一躬︰「見過馬叔,我和杜司馬兄弟相稱,就叫馬叔了,馬叔可叫羅烈小七,什麼軍主的可不敢當。」
馬廣十分喜愛羅烈的爽直,蒲扇一般的打巴掌一巴掌拍在羅烈肩頭,發出「 「的一聲悶響,杜聰臉上肌肉跳動,想必是受過馬廣打巴掌的招待,吃過苦頭,羅烈卻是紋絲不動,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半分變化,馬廣笑道︰「好身板,小七是護民的好漢啊,馬叔就托大叫你小七了,在濱海都听聞你的事情,是個英雄,以後要造好刀來找你馬叔,馬叔給你量身定制。」
羅烈連忙稱謝,身後本來挺胸疊肚顯彪悍的白麻子幾人一听,頓時轉成笑臉對著馬廣,造刀的大匠啊,這年頭能夠有一把精致的兵器可是了不得的,可以傳家的東西,幾人立時對馬廣露出笑臉,希望留個好印象,殊不知張巨和白麻子臉上不是麻子就是刀疤,那張臉不笑還好,一笑將杜聰都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麼野獸穿了鎧甲跑將出來了。
馬廣卻根本沒有注意白麻子幾人,一拉杜聰,差點將杜聰拉了個狗啃泥,搭著羅烈肩膀就往爐子邊走去,嘴里說道︰「維小子鼓搗了一個兩相爐,去看看,要出鐵了,要是效果好,今日吃酒,杜聰你就留下來喝幾杯,小七也不能走。」
幾人走到爐子邊,看到十余名赤了上身的大漢正在拉動一個長長的攪拌桿,長長的攪拌桿伸入爐子內,鮮亮赤紅的鐵水正在隨著攪動翻滾,鐵水上面有黑色的沫狀雜質,兩邊有單人操作的鋤頭一般的長桿工具,正在將這些雜質扒出,出來的雜質順著路邊的地溝留到爐後一個坑中。
爐口熱氣逼人,桿子都是極長,但是所有大漢都是汗流浹背,邊上有三十幾人在喝著涼水等著,估計是替換攪拌的人,另一邊爐口卻是兩名大漢不停的將地上的碳送入爐中,保持送過去足夠的熱量。
羅烈一眼就看到燃燒室那邊路口站了一個黑漆漆皮膚的精壯青年,個子中等,露出的雙臂全是肌肉疙瘩,看上去精壯無比,如同一個打鐵的鐵砧一般敦實,正神情專注的往爐膛里面觀察,他身邊站了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青年,身上穿了一件鐵灰色的長袍,頭上卻頂了一個道冠,面容平平,臉上一個大鼻子佔了一張臉的四分之一,照理說應該很難看,但是卻透出一股靈性的鮮活。
羅烈一怔,才反應過來這戴著道冠的年輕人一雙眼楮靈動有神,將整個相貌都盤活了,羅烈就問道︰「那黑臉少年想必就是馬營令了?他身邊那位道士是誰?」
杜聰沒有注意羅烈說話,正好奇的看著面前這個高有兩丈的巨型爐子,馬廣卻听見了,轉頭回答︰「那小子就是葛震,煉氣士世家,先祖是漢時著名煉氣士葛供,听說是煉丹很厲害,這小子也是精于此道,確實有把刷子,這爐子溫度極高,攪拌的槳葉用鐵制的在爐中半個時辰就化了,他在制作攪拌桿的鐵料中加入了精銀,結果鐵都化水了,攪拌槳葉卻紋絲不動,那化鐵料的配方也是葛震那小子弄出來的,不用多高溫度就能將礦石化水,所以馬維將他也叫了過來,這爐子葛震也是有大功勞的。」
羅烈卻是如遭雷擊,驚訝的轉過身來,聲音都顫抖了︰「葛供後人,是制出伏火硫磺丹的葛供葛真人?」
伏火硫磺丹是什麼?就是火藥啊,羅烈真沒有想到在小小的濱海居然臥虎藏龍,不但有馬維這個發明怪才,還有火藥發明者葛供的後人,馬維是馬均的後人羅烈已經很吃驚了,沒想到還有火藥送上。
杜聰這時留意了羅烈的說話,沒等馬廣回答就一撇嘴說道︰「就是葛震的先祖,葛震這小子一天都是神神叨叨的煉丹,說是要練出能成仙的仙丹,從祖上就是這個樣子,到他這里更是,要不是馬維的很多材料配方確實是葛震弄出來的,他在濱海只怕將所有人都要嚇跑,隨時都是弄得濃煙滾滾,左鄰右舍都嚇得搬開了。」
羅烈張大了嘴,馬維是最好的發明家和匠師,而煉氣士葛震就是化學家,這是兩個寶貝啊。
杜聰嘴一動,說道︰「這兩人,馬維和葛震,就是我們濱海的兩瘋,連平昌都知道濱海兩瘋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