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怎麼沒有命令就沖了出去,不然再晚點出擊,胡人就有可能被我們全殲,難道我們死傷的這一千多兄弟都是白白犧牲的嗎?」羅烈一臉怒色,怒喝道。
此時羅烈站在那堵灑滿鮮血的寨牆前面,他的面前是趙富趙足兩兄弟,低著頭囁嚅著說不出話。
趙氏兄弟是羅烈雪藏的最有力的拳頭,他們統帥了一百精銳,都是武功最好戰斗最多的老兵,任務就是在和胡人戰斗的最激烈之時出擊,一舉擊碎胡人。
沒想到兩兄弟沉不住氣,孫牛率人出擊之後,兩兄弟頭腦一熱就帶著這一百人殺了出來,孫牛領的軍隊擋住了正面。
兩兄弟就直接帶人殺向了荊正這邊,雖然一下就殺潰了左翼的胡人,但是卻沒有起到羅烈所希望的作用。
兄弟兩人的出擊還使得胡人一下就落在下風,因此潰敗也是提前了,雖然周信堵住了後路,但胡人漫山遍野的一潰散,最後也沒有抓到幾個,現在分開追擊的士兵還沒有回來。
羅烈氣得不行,就將趙富趙足兩兄弟叫來痛罵,「說話啊?你們兩個這下怎麼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了?剛才不是很猛嗎?什麼都忘得精光,帶著人直接沖到了泥里面陷著,很光榮是吧?所有人都在開你們的笑話,哪有一點軍人的樣子?」
羅烈越罵越怒,趙富和趙足兩兄弟的頭都低到了胸口去了,兩人殺得興起,胡人一逃就追,結果帶著一百多人陷進了泥中。
荊正奈何說不出話,勸阻不得,兩兄弟就丟了個大臉,兩人這時下面腿上直到腰際都是淤泥,散發著一股怪臭,狼狽萬分。
「好了,小七,他們兩人畢竟也殺了不少胡人,就別太嚴厲了,我們大勝了啊,你看看戰馬就繳獲了那麼多。」羅武笑吟吟的站在一邊開口打圓場。
羅烈一轉頭︰「二哥,你別管這事,軍中最重要的不是士兵將領如何勇猛,而是要令行禁止,光有勇武沒有軍紀,根本不堪大用。」
羅武臉色一肅,點頭道︰「小七說得有理,趙富趙足違反軍令,但是念其初犯,就各打四十軍棍好了。」
羅烈看著偷看他的兄弟倆,鼻中哼了一聲,兩兄弟連忙低頭︰「違抗軍紀本應斬首,念你兄弟是初犯,二哥也給你二人求情,就各打八十軍棍,以後再犯,定斬不饒。」
趙富和趙足一听大喜,連忙給羅烈深深一躬︰「趙富(趙足)知錯,謝三軍主手下留情。」
然後又謝過羅武求情,羅武哈哈一笑,擺擺手說道︰「快去清洗下,這味道難聞死了。」
見兩兄弟走開之後,羅武說道︰「小七,我們大勝胡人啊,現在就算逃走了幾百胡人也無關緊要了,陽信保住了,濱海的威脅也解決了,還給我們了這麼多戰馬和財物。」
羅武是單純的開心,羅烈卻給他潑冷水︰「有什麼好高興的?胡人的戰馬我們繳獲了幾千匹,那東西是要吃糧食的,現在糧食給人吃都不夠,我們根本養不起。」
羅武一怔︰「那怎麼辦?難道全部都殺了吃肉?」
羅烈說道︰「全殺了也不行,我們怎麼也要保留一點,作為我們騎兵的坐騎,其余的也不能只是殺了,我們可以往南邊賣。」
羅武精神一振︰「怎麼賣?一匹戰馬能夠賣多少?」
羅烈這時笑了,他身上的皮甲胸前被段野力臨死反擊砍破,現在已經全部月兌去,胸前也包扎了起來,精赤著上身。
「戰馬在胡人那里不算什麼,他們一個幾萬人的部族可以有十幾萬馬匹,但是在南邊可是稀罕東西,這次得到的戰馬都是好馬,質量很不錯,我原來問過杜聰,北地戰馬在南邊晉國一匹質量上乘的能夠賣到兩百兩銀子,像一些極品好馬賣到上萬兩銀子也不稀奇。」
羅武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什麼?這馬這麼值錢?我們繳獲了三千多匹,豈不是六十萬兩銀子,這……這…這不是發大財了?」
羅烈搖搖頭︰「二哥,賬不是這麼算的,不可能一下全賣掉,要是全部賣錢,對我們也不是什麼好事,一旦馬匹全部月兌手,價錢就上不去了,我們可以換糧食,用其他貨物充抵,也不能賣給哪一家,不然利益就會受損,三千多匹戰馬,晉國一國之力是能夠吃下的,但是卻不會按照私下市場的價格來買。」
羅武搖搖頭,臉上的震驚還保留著︰「就算只賣一半的錢,也是不得了。」
羅烈努努嘴︰「二哥,你忘了陽信的周信了?我們能夠勝利,周校尉也是出了大力,這錢也要分他們一份。」
羅武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啊!周校尉這次來也是幫了大忙,分給他們一半也是當然的事。」
羅烈暗自搖頭,自己這個二哥還是太實在了,和胡人作戰自己這邊傷亡最大,打的也是硬仗,二哥一開口就分出去一半,這讓底下的官兵如何想?
周信要是直接將士兵投入守營,讓孫牛的士兵變成伏兵,那麼羅烈可以多分一份戰利品給周信也沒人會有異議,但是現在硬仗是乞活軍上下來打,周信只是輕松的偷襲了一下。
難道就能夠分得和乞活軍一樣多?不要說羅烈沒這個打算,下面的將領最怕也會不滿的,只怕周信也沒這個臉皮,羅武還是小兵的那種思維,面對周信這個校尉,沒有底氣。
羅烈嘆口氣︰「二哥,戰利品怎麼分配我來和周校尉說,二哥你就不要多說了,看,周校尉過來了,二哥你千萬別做聲,交給我。」
隨後羅烈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走過來的周信迎了上去,老遠羅烈就是一躬到地︰「周校尉,今日之勝,全靠周校尉領軍死戰,周校尉功不可沒,辛苦了,可有受傷?」
周信身上的衣甲都是干涸的血跡,顯得殺氣騰騰,周信故意沒有清理,也是看到了這次繳獲的東西實在太多,要爭下實際利益,周信是周族出身,為人處事可不是一竅不通,該爭的東西不會客氣。
不過周信也知道,自己的謹慎令自己處于不利的境地,他的一千二百兵卒只傷亡了不到五十人,都是在胡人死命突圍時傷亡的,而羅烈手下的士兵幾乎傷亡過半,一千的傷亡可以說是慘重了,自己也沒臉說是多分戰利品,只有留著身上血跡來博取同情了。
沒想到羅烈的第一句話就開始捧周信,周信老臉一紅,就發現羅烈看上去雖然年輕,但是卻不是不同事物的人。
羅烈和羅武並排行禮,周信只有還禮,然後扶住羅烈雙臂︰「沖炎說這話就是羞臊我了,周信不過是在後面撿個便宜,那里談得上死戰立功,真正出死力的還是沖炎部下,周信實在佩服。」
羅烈就著周信的手扶直起身來,開門見山的說道︰「周大哥,羅烈是個直人,這次大勝我們只能夠給周大哥一成的繳獲。」
羅武一听這話臉上肌肉都是一抖,再怎麼說陽信也是個縣城,周信是校尉,人家帶人連縣城都不顧跑來,就只給一成繳獲?這怎麼說得過去。
周信臉上一下僵住,扶羅烈的手都忘了放下,羅烈這麼狠啊?一成也太少了點吧?何況羅烈如此直接,也讓習慣了含蓄的大家出身的周信听蒙了,一時間周信呆呆看著羅烈說不出話來。
羅烈雙手輕輕一按周信雙手,說道︰「周大哥可不要誤會沖炎貪財,話沒有說完,沖炎見周大哥手下士兵兵甲簡陋,正好濱海有將作營,沖炎準備給周大哥兩千套精良兵甲,加強陽信防御,還有繳獲的金銀等財物我們直取六成,這一點我們出力和胡人死戰,多一成周大哥不反對吧?」
周信一听,羅烈要給他兩千套兵甲,濱海出產的兵甲可是好東西,本來一直是天聾地啞武士內部消化,什麼時候輪到過陽信這種縣城士兵了?真是意外之喜,這也值不少錢了,周信的臉色一下放松下來。
再听到羅烈說的段軻大營中的錢財還能夠得四成,周信一下笑臉露了出來,一下握住羅烈的手,訕笑著說;「當然…當然,沖炎兵卒傷亡很大,拿六成是應該的。」
羅烈說道︰「沖炎說的一成指的是戰馬,陽信只怕也沒有多少糧食喂馬吧?周大哥是沙場宿將,知道戰馬要保持好狀態是要吃糧的,現在陽信也有不少流民前來,給周大哥三百匹戰馬也是陽信負擔的極限了。」
周信這下完全放心了,心里暗贊羅烈真是想得周到,連這些都想到了,「不妨事,陽信確實難以負擔大批戰馬的喂養,三百匹都多了,就請沖炎給兩百戰馬足矣,可以組兩隊偵騎,周信領沖炎的情,多謝了。」
羅烈這時笑眯眯的,那里有戰場上殺敵的凜冽,親熱的搭著周信肩膀,說道︰「周大哥,陽信雖然兩面有山,但地勢還是利攻不利守,慕容評分兵攻平昌,我兩軍可合兵救之,只要保住平昌,陽信也是安如泰山,不知周大哥意下如何?」
周信怦然心動︰「周信出身平昌周族,當然想保住平昌不失,不過我們就算合兵,也不過兩千多兵力,如何救得平昌?」
羅烈笑了,只要周信答應合兵,其實目的也就達到了,這是一個連鎖,平昌為陽信門戶,平昌在胡人就不會傾力攻擊陽信,而陽信對濱海亦然,也是濱海門戶。
平昌怎麼說也是郡府,大城一座,胡人兩萬兵力對上平昌一萬守軍,並沒有什麼優勢,其實現在胡人對于這些城牆高大的城池,並沒有太好的辦法。
勝利的胡人一是不願用人命填城,二是也卻是沒有強攻的能力,所以都是采用圍城的方式,然城中糧盡自破,從胡人一月圍攻鄴城就能看出,四個月時間都不能攻下鄴城。
羅烈正要說話,就看到江裂虎興沖沖的跑了過來,一到面前江裂虎抱拳行禮,大聲稟告︰「我軍擊殺胡人一千四百多,俘虜胡人四百多人,大勝,軍主,那四百多胡人俘虜怎麼辦?」
羅烈回顧羅武一眼,對江裂虎說︰「我在先前說過,此戰沒有俘虜,你可清楚了?」
江裂虎會意,「明白!屬下這就去辦。」說罷轉身就走。
羅烈拉著周信往營中走去,周信知道江裂虎肯定是去將胡人俘虜全部殺死,但是臉上也是毫無表示,仿佛殺的不是俘虜,而是四百頭羊一般,兩人在前,羅武再後,往營中走去,夕陽照得整個伏尸無數的戰場一片金紅。
一陣風過,在寨牆上的飛虎旗迎風展動,戰場上打掃戰場的士兵們的歡笑聲隱隱傳來,一次大勝,終于穩住了濱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