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蛋站得筆直,大聲報告︰「乞活軍左騎校尉李鐵蛋向軍主報告軍情…」
羅烈失笑,擺擺手打斷李鐵蛋說道︰「你我一同從尸堆里爬出,不用這麼正式,坐下慢慢說。」
李鐵蛋臉一紅,身上甲冑響動坐了下來,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羅烈,羅烈的任何命令都是稟尊。
坐下之後李鐵蛋說道︰「軍主,哈蘭部只有兩千多兵力,在山道口扎營,騎兵施展不開,這幾天大雨更是讓土地濕滑,我們現在兵力超過胡人,什麼時候開始打?李鐵蛋原為先鋒。」
羅烈笑道︰「你的騎兵可是精貴得很,這次損傷了十余騎,陳建說你難受得飯都吃不下去,打先鋒就不用你了,免得以後軍隊都沒有了眼楮。」
羅烈轉頭對陳建說道︰「此次我有意引慕容霸來攻,這哈蘭部真是來得及時,將山不算險峻,你來這里一個多月,想必比較熟悉道路了吧?」
陳建疑惑的看看羅烈,感覺羅烈有話要說︰「算是比較熟悉,民夫中有一些是原來鷹嘴寨的百姓,周圍山道溝壑都是走慣了的。」
羅烈臉上轉為鄭重︰「陳建,我要盡量殲滅哈蘭部,這哈蘭部雖然是鮮卑附族,但和慕容霸的關系確實密切,重創哈蘭部,又不能暴露出我們的軍隊實力,就能夠吸引慕容霸來報仇,這樣在山中我們才能夠抵擋胡騎,這次我給你焦霸的三百人,加上你麾下的三百人,六百兵繞過山道,堵住哈蘭部的退路,你可做得到?」
陳建精神一振,抬頭道︰「有兩條山道可以通向山道後面,只有步軍能夠通過,六百兵足夠將哈蘭部扎營的山谷後面封死,何況還有焦霸勇將在,末將定能堵住哈蘭部退路。」
羅烈一拍雙手︰「好,此戰也簡單,我親自帶一千兵出山道邀戰,吸引哈蘭部主力來戰,你從後斷其歸路,奪其大營,暴露的兵力也不到兩千,慕容霸想必會被激怒吧?」
這幾天鷹嘴寨天氣不錯,雖然每天都會下一陣雨,有大有小,但已經不是前段時間那種連續的瓢潑大雨了。
將養了三天後,陳建和焦霸領兵先走,李鐵蛋將手下騎兵都撒出去,保證不被胡人發現乞活軍意圖。
一天之後羅烈領兵一千出動,直接順山道行軍,一天的行軍就到了距離哈蘭部所在山谷不足十里處,羅烈扎營休兵,等待陳建到位。
羅烈這一路沒有掩飾行蹤,在走至一半時就被哈蘭部發現,主將塔爾哈圖頓時緊張起來,他雖然想不通漢軍只有自己一半的兵力也敢出來交戰,但一直以來的勝利令塔爾哈圖沒有絲毫畏懼,立即準備出戰。
雖然山谷不適合騎兵作戰,泥濘再次削弱胡兵,不過都是步兵交戰,塔爾哈圖也不懼,都是步兵作戰泥濘對兩邊都是一樣的。
不過塔爾哈圖還是謹慎的派出了信使,向慕容霸報告漢軍出兵的消息,七月二十九日,陰,風向西,羅烈領軍一千,據山道列陣,迎戰哈蘭部塔爾哈圖統領胡兵兩千,平昌之戰開始。
乞活軍的長槍兵盔櫻都是紅色,山道口地形起伏,一千兵在山道上布陣,兩翼張開順山坡排開,前排的長槍兵在軍官的口令下,隨著鼓聲向前列陣,隨士兵走動跳動的盔櫻如一點點鮮艷的火焰一般跳動。
一千人有五百是弓箭手,在長槍兵後面集中起來排成扇形,木棍一般的長弓從皮制的弓袋中取出,下面裝著木制三角尖的箭囊被弓箭手用力插入泥地,全部放置在身前,便于取箭。
弓箭兵將領孫牛站在最前一排最左側,箭囊中有二十只羽箭,一個好的弓箭手連續發射的箭只在十只左右,體力就會耗盡,有一點時間休息,又能夠射出幾箭,所以乞活軍弓箭兵作戰時帶箭不超過三十只,這一次每個弓箭兵帶的羽箭只是二十只。
羅烈沒有想過用一千兵力正面擊潰一倍兵力的胡人,他的目的就是拖住塔爾哈圖,便于陳建和焦霸奇兵突出前後夾擊哈蘭部。
羅烈現在麾下士兵大多數都是新兵,還好有一批百戰的老兵成為了中低層的軍官,這些老兵才是羅烈士兵能夠迅速形成戰力的關鍵。
鷹嘴寨的幾千兵,新兵老兵的比例是一比二,也是所有羅烈軍隊中老兵比例最高的,但也是老兵不足,戰斗時沒見過血的新兵是最容易出狀況的,此戰羅烈也是比較謹慎。
在山道布陣,為守勢,就希望哈蘭部仗著優勢兵力來攻,這樣才能夠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戰果,新兵也不容易崩潰。
別看現在士兵們列陣前進有模有樣,要是進攻,能夠保持隊形就是做夢,長槍兵沒有陣型那就是災難,原地防守就要好很多,隊形不容易散亂。
當然,武力最高的將領們也是士兵能夠守住陣型的關鍵。
羅烈右手抓著「重陽」槍,在長槍陣最前方站定,身後十步就是飛虎「羅」字旗。
隨著軍官大吼︰「立。」長槍兵全部站定,中路長槍兵只有兩層,一百長槍兵在羅烈帶領下封住正面,兩翼各兩百長槍兵站成四排,要比中路厚實許多。
中路必將成為哈蘭部進攻的重點,戰時壓力也是最大,不過羅烈卻是信心十足,這也是一個小小的陷阱,山道兩邊是山坡,有點葫蘆口的意思。
胡兵重點進攻中路,會不自覺的往中路集中,兩翼長槍兵往中間一合,長槍就能夠造成大量的胡兵傷亡,畢竟胡兵還是老習慣,武器是以刀為主。
再長的刀能夠比得過長槍的長度嗎?答案是否定的。
塔爾哈圖也是信心十足,漢軍的單薄陣型在他看來就是個笑話,中路才兩排士兵,那不是跟紙一樣薄,一捅就穿,後面的弓箭手就是戰刀下面的羊羔,漢軍主將要蠢到什麼地步,才會擺出這種陣型?
塔爾哈圖環視周圍,手下十夫長和百夫長聲嘶力竭的呼喝叫罵中,自己的士兵卻亂糟糟的排不成直線,怎麼看都是一堆堆一坨坨的不順眼。
這也難怪,草原上的勇士讓他們騎著戰馬,可以列出漂亮的陣型,下馬步戰就不是強項了。
皺了皺眉頭,塔爾哈圖叫來傳令兵,吩咐︰「讓圖克哈蘭他們快點整隊,有木盾的排到前面去,給我在六十息內開始進攻。」
塔爾哈圖雖然不喜歡段軻,但段軻的慘敗听說就是在漢軍的弓弩下損失太大才造成的,所以塔爾哈圖伐木制作木盾。
不過沒有做太多,沉重而寬大的木盾不適合騎兵,塔爾哈圖手下士兵只有不到三百的木盾,不過這樣也夠了。
腰間佩刀雙手持盾的胡兵列在了最前面,三指厚一米二長,寬八十公分左右的木盾有二十斤左右,單手是拿不動的,不過只要沖近了,將木盾一丟,就能夠近身肉搏了,也不誤事。
制作粗糙的木盾不少連樹皮都沒有去掉,都是臂力強的胡兵持著,看看差不多了,塔爾哈圖揮手示意,身後的胡兵拿起號角吹了起來。
蒼涼悠長的號角聲傳過整個山谷戰場,亂哄哄的胡兵陣型動了,持盾胡兵最前,後面是手持各式戰刀的胡兵,塔爾哈圖一次投入了一千兵進攻。
要不是地形不適合,兩千士兵展不開,塔爾哈圖不會留下一兵一卒,兵力全部投入就能夠盡快擊敗對面漢軍。
不過這樣也好,目視士兵前進的塔爾哈圖暗想,只要前面的一千兵力沖入敵陣,纏住對方,再投入手中的一千兵,勝利可期。
下頜留有獨特的一縷胡子,身穿皮甲精悍的塔爾哈蘭一下抽出腰間的長刀,刀尖向前一指,還在原地的胡兵全部瘋狂的吶喊起來。
前面的一千胡兵跟著吶喊,頓時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最前面手持木盾的胡兵小跑了起來,兩軍距離不遠,兩箭距離,胡兵兵刃的寒光都能夠清楚的看到。
「第一排,射!」孫牛大喝,快速的拉開杜聰所送的水檀木長弓,射出了第一支羽箭,頓時一百只白色雕翎跟著升空,如空中游魚一般向迎面而來的胡兵撲去。
「第二排,射!」飛快的拉弓,孫牛射出第二箭,第二排一百只羽箭也射了出去。
孫牛連喊五次,「蹦蹦」弓弦響成一片,第一輪五百只羽箭幾乎沒什麼間隔就射出,孫牛連發五箭,他的弓是三石弓,連射五箭已經是很強的能力了。
第一輪羽箭是拋射,羽箭飛快落下,帶出一片血光和慘叫,前面持盾的胡兵損失不大,木盾能夠承受羽箭射擊不被擊穿,而後面跟隨的胡兵卻沒有這麼幸運了。
拋射的羽箭射穿胡兵身上的皮甲,撕開血肉,鑽出一個個血洞,帶來了第一批死傷,哈蘭部的士兵也是極為勇悍,近百的死傷沒有打擊他們的勇氣,反而激發了骨子里的凶性。
幾乎所有的胡兵都狂奔起來,持盾的一些胡兵甚至直接丟掉了手中沉重的木盾,拔出佩刀就加速沖了過來。
夾雜在胡兵中也有手持弓箭的士兵,此時也射出了羽箭,孫牛大吼︰「急速自由射擊,半平射,給我用最快的速度射。」
大吼中孫牛雙手幾乎變成了虛影,箭只之間幾乎沒有明顯的間隔,射擊時孫牛的角度也越來越平,幾乎頃刻之間孫牛就射出了十只箭。
弓發出震顫靈魂的一聲響,弓弦「蹦」的一聲復位,「嗡嗡」振動,孫牛臉如鐵鑄,他射出的一只羽箭正中沖在最前面的一名魁梧胡兵的前額,那留著絡腮胡子的胡兵睜大了雙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雙手茫然的前伸,手中的刀落地,頭被這一箭射得往後一仰,馬上就被後面的胡兵一推,這胡兵撲倒地上,開始了死亡之前的抽搐。
孫牛如同機器一般的開弓放箭,射殺最前面的胡兵,他的箭術本就是乞活軍中最好的,前面持盾的胡兵露出半個腦袋的都被孫牛射殺了兩個。
兩側的胡兵不由自主的往中間匯集,隨大隊沖鋒的士兵是根本看不到周圍的情形的,在弓箭射擊下胡人的傷亡在慢慢加大,但此時血紅了眼楮沖鋒的胡兵是不會感覺到什麼的,除非奪命的箭只直接射在身上。
而塔爾哈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動,塔爾哈圖要氣瘋了,這短短的沖鋒距離,漢軍的弓箭手殺傷了至少兩百多胡兵,這已經是前面一千士兵的兩成多了,怎麼漢軍的弓箭會這麼犀利?塔爾哈圖怒不可遏,一定要殺光這些漢軍,塔爾哈圖咬緊牙根。
「給我沖,殺光漢軍。」塔爾哈圖沖在最前面,帶著剩下的一千胡兵殺向前方。
羅烈目光中的殺氣滿盈,近了,第一個胡兵雙手持盾,野牛一般狂奔而至,大吼一聲將手中木盾向站在最前方的羅烈撞去,他要用木盾直接將槍陣撞開一個缺口,臉上帶著一個刀疤的胡兵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雙手上,他已經想象到羅烈被他撞飛的場面了。
羅烈,動了,手中的「重陽」槍帶著怪嘯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