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周全靜立于床前,恭恭敬敬地朝臥在龍床上的縴細人影行禮。
林靖宇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餉,他輕嘆一聲,擺了擺手。
「不知母後那邊——」
「太後與六王爺並不知情。」周全在對方的示意下上前一步,把那個謠言中被‘皇帝’愛得死去活來的‘孱弱女子’扶起,讓‘她’舒適地靠坐在床頭。
觸踫到那縴細的手腕,周全不由暗自嘆息。若是這辦法都不能唬住那個侵佔了龍體的魂魄,讓‘他’收斂些,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光靠那個奇怪魂魄對皇上的寵愛,不知能堅持多久。難保‘他’在皇位上坐久了沒有異心,屆時再找個藉口把真正的皇上除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再看看眼前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縴瘦女子——周全忽然覺得,頭頂陰雲密布,大燕國的前途一片灰暗。若是讓他人知道了這麼駭人听聞的事情,怕是會天下大亂吧?
周全所擔心的,林靖宇不是沒有想到。只是現在他更關心的
他究竟要這個樣子躺到什麼時候!很不舒服啊!沒想到,做女人也真是不容易……
「那國師他——」櫻唇輕啟,卻又不盡其言,只因為又一股熱潮由身體深處涌了出來,剛換上的干淨布巾又是濕漉漉的一片,的怪異感覺怎麼都忽略不掉,林靖宇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他咬咬牙,恨聲道︰
「——朕現在感覺身子不適。十分的不適!讓他按計劃行事,越快越好!」
周全嘴角微微抽搐,無語問蒼天︰
‘國師’大人切都交給你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那個風流不羈的男子,不由頭痛不已。
那個男人……不知找他回來協助,究竟是對還是錯……
我盯著眼前那輕佻又狐媚的花樣般的男子,咽了咽口水。
從未見過這麼美的人。一雙狹長又多情的眼眸便似那晨星,錚明瓦亮,漆黑剔透中透著點點寒光,閃爍著睿智的鋒芒。雙眉正中的額間,一粒精致的朱砂,綴在白皙的皮膚上,似紅梅花瓣落于白雪,令人驚嘆。
我無法完整闡述他的美。不似男子那般魁梧奇偉,也不似女子那般千嬌百媚,卻又該死的在那不容忽視性別的挺拔身軀中透露出點點陰柔姿態,舉手投足間,端的是風情萬種。
覺我在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那櫻花般的唇瓣微微翹起,右邊臉頰頓時陷下一個可愛的小酒窩,簡直可以醉死人。接著他長睫一扇,媚眼兒一拋,差點沒電死我。
T***!這簡直整一個狐狸精!還是個公的!
小鯨魚的後宮里藏的都是些什麼奇珍異寶?!連這個被稱之為國師的生物都是那麼的不同凡響!莫非,皇帝也好男色?
一旁很突兀的響起咳嗽聲,打斷了我的旖旎心思,我立即回過神來。別開眼,看向另一處,眼簾中卻又不期然的闖入另一抹俊逸瀟灑的身姿——
六王爺。
看著那淡雅出塵般的高貴人兒,我深吸一口氣——今晚我是決計不能好過的了,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破綻。不知這是天意,抑或是人為的安排。
不管如何,我都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跟這幾只狡猾的狐狸周旋,渡過眼前的難關。只是……小鯨魚沒有跟我提及關于國師的任何事情……
「臣/臣弟見過皇上。」兩人施施然朝我行禮。
我擺擺手,「免禮」二字說完,立即目不斜視地直奔主位,朝端坐于桌前的一身華貴的太後打了聲招呼,隨即入座,吩咐宮女太監們傳膳。
六王爺坐在太後身側,國師自然是坐到了我身旁。一陣暗香襲來,弄得我心猿意馬,如坐針氈,頓時食不知味。
偏偏那狐媚男子還不知死活的靠近我,給我勸酒,夾菜,詢問一些雜七雜八的瑣碎事情,全都是日常生活小節,我立即警惕起來。
抬眸看向秦暮國師大人,他正淺笑盈盈地看著我,一雙狹長的狐狸眼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在試探我。
我知道。
他懷疑我。
但是他不知道,我也在懷疑他。
因為剛才忽然憶起,某日曾經听小鯨魚提起過,國師是個老頭子,還勸他早日立後渡劫什麼的。那個時候我還只是一縷沒有形體的魂魄,在皇帝身邊一直轉悠,卻沒有任何人感覺到我的存在。那是我第一次附上龍體殺了柳強二人,卻又被清醒過來的小鯨魚拍出龍體之後……
這麼說,這個國師是假冒的?
究竟是誰的意思?
太後?六王爺?抑或
「皇」一聲悠長的語調喚回我的注意,我斂了心神,微笑著看向秦慕容。
他眉眼兒彎彎地笑看著我,粉女敕的櫻唇輕啟,如芳華吐蕊般輕聲說道︰「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去年秋狩的時候獵到的那只小狸?」
我抿唇一笑,朗聲道︰「秦愛卿怕是貴人多忘事——去年宮里似乎並未安排秋狩活動。若是朕沒有記錯,應該是再前一年的事。那一年的雪,也來得特別早。朕還下令,讓人用十只白狐的皮毛趕制了一件裘衣,獻給了母後。」說著,我轉過臉去,用關切的眼神看著太後,「母後,朕記得,您穿起那件敞襟的白裘,顯得特別的神氣,整個人精神利爽,英姿勃!就連將軍之女也羨艷不已呢!」
听我這麼說,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後放下筷子,掂起毛巾擦拭了唇角和玉手,慈愛地笑道︰「皇上有心了。那白狐裘確實是個好東西,哀家很是喜歡。皇上一直都這麼貼心懂事,若是先皇地下有知,定會安心的。」說到「貼心懂事」這幾個字的時候,太後幾乎頓地說出來的。
我的眼皮跳了跳。
林文宇似是沒有覺我們之間暗潮洶涌,不怕死的調侃道︰
「皇兄一直都很貼心懂事啊!就連冊封貴妃的時候也不忘了讓柳氏一族風光大盛呢!」
「文宇!」太後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立即呵斥道︰「休得胡言!皇上做事,自有他的考量和分寸!你莫給皇上添亂!」
「我哪有添亂!我說的都是實話嘛!婚慶那天的大排場,世人皆知!」林文宇扁扁嘴,心有不滿地咕噥著。
這樣的語氣,這樣撒嬌的神情,實在是跟他那淡雅高貴的氣質很不相稱,跟他十六七歲的年齡也不相符。而且,太後的話里有話,什麼「考量和分寸」,什麼「添亂」,不都是拐著彎指責我荒婬無度麼!
小鯨魚不顧朝臣反對娶了個死人,而我又錦上添花的加了一筆︰跟那個死人的侍女‘靜月’不清不白地廝混了一段時間。在旁人看來,怎麼看都有問題。
我嘴角抽了抽,不想跟這母子倆計較,只得又看向秦慕容,淡淡的笑道︰「不知秦愛卿說的那只小狸——又是怎麼一回事?」
執酒杯的玉手一頓,復又往櫻唇一送,張口吞下瓊漿玉液。秦慕容抿抿濕潤的嘴唇,眉峰輕挑,水潤的媚眼含著絲絲春情看向我,輕笑道︰「既然皇上不記得了,容臣略微整理思緒,改日再向皇上凜報。」
我一口氣堵在喉頭,差點想把他拖出去了再吊起來打!
死狐狸!存心捉弄我!而且這狐狸看向我的眼神,十分之詭異。
我敢肯定,他知道些什麼。剛才那些話,分明就是試探!幸好我平時沒事干的時候喜歡翻看小鯨魚的日志,也就是內監記錄的帝王日常生活起居瑣事。細枝末節我是不可能完全記下,但是一些大事,我還是入了腦的。
明明是前年的秋狩,死狐狸硬要騙我說是去年,這不是等著拆我的台麼?
悶頭喝下一大口酒,心情無比煩躁,只盼晚膳快點結束。哪知天不如人願,上茶點的時候,太後終于提起‘靜月’的事。
「皇上,那個不遵禮節不恪守宮規的丫頭,還是交給王嬤嬤來教吧。」
不待我反駁,太後又語重心長地說︰「皇上若是真心喜愛她,更應該幫她一把,讓她成為一名配得上您的女子。那姑娘的家世背景也許無法改變,可是,她的身份地位——」停頓了一會兒,她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香茗,又接著道,「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麼。」
我詫異地看向太後,她毫不避諱地與我對視,眼里的堅定不容拒絕。
我以為她會萬般阻撓,沒想到她倒是心思慎密,替我想好了退路,直接給‘靜月’一個名分,堵住悠悠眾口。
可是,下午的時候,她看到那樣婬亂的場景,難道心里就沒有一點疙瘩?還想借王嬤嬤的手趁機除去‘靜月’?
「太後的意思把靜月納入後宮?」貌似在哪里看到過這麼一條規定,後宮妃嬪都有自己的院落和寢宮,晚上是不能在皇帝的寢殿留宿的。這樣子不就把我們分開了麼?我就不能隨時隨地的保護小鯨魚了。萬一其他妃子找鯨魚的麻煩……
我不由打了個冷顫。
鯨魚的女人太歹毒,鯨魚不是她們的對手。
「難道這不是皇上所希望的麼。」雍容華貴的婦人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我。
不希望!非常的不希望!
鯨魚的女人夠多了!我還在想找什麼藉口把她們都送走呢!怎麼能在我霸佔這龍體的時候再跟女人扯上關系!
「此事容朕考慮,稍後再議。」我給了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太後不置可否。
從廣寧宮出來,被冷風一吹,我的頭腦立即清醒了些許。
「皇上,夜深露重,要多多保重龍體才是。」
背上披上一張柔軟的皮毛坎肩,身體立即包裹在一片溫暖的氣息當中。我舒服的喟嘆一聲,回過頭,感激地道了聲「謝謝」。
那雙狐狸眼一眯,櫻唇微翹,右頰浮現一個小酒窩,立即把我迷得神魂顛倒。
他微微俯低身子,把臉湊到我耳邊,狀似認真地幫我系繩結,可是卻從那溫潤的唇畔輕飄飄的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
「你,不是皇上。」
我頓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