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您怎麼了?」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探向我的額頭。
「快!快去宣太醫!」也有的不問青紅皂白,先把有用人才找來再說。我卻只有喘氣的份,連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眼前的人影都看不真切,只覺得滿目刺紅,妖嬈的火光包圍了我。
好難受……
隨著守夜的侍從進出,帳篷里突然嘈雜起來,帳篷外也是一片紛亂。腳步聲,打翻臉盆水罐的噪音,侍衛的吆喝聲,攔阻聲,象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卻又讓我覺得親切萬分,似乎這是我還活著的最好證明。
「保護好皇上!禁止不相干人員進入!」一聲大喝,眾人清醒了些,立即放輕了手腳,各就各位。只是,周圍環境的變化對于減輕我的痛苦絲毫沒有助益。我還是覺得熱。很熱很熱。全身似要溶化般,連呼吸都十分辛苦,就象是離水的魚,只能大張著嘴拼命吸氣。
「皇哪里不舒服?」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模糊的晃動,我使勁地瞪著他,依稀辨識出,是周全。
緊緊握住他的大手,我斷斷續續地說︰「……呼吸、難受……熱……火……快熄滅。」
「把火盆挪開!」一聲令下,緊挨著我腳邊的火盆被侍衛挪開了。
「太醫來了!」
門簾開合,依稀看到一個白色人影靠了上來,帶著冰涼的氣息,我趕緊貼了上去,就象是看到水的魚。
——嗯,他身上有雪的氣息……好涼快!**!
火熱的臉頰緊貼著冷冰冰的外袍,我使勁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冷不防一只大手把我拎起,按在毛毯上,然後就听到周全甕聲甕氣地說︰「有勞林太醫了!」那只大手卻是緊按著我不放,我恨得直咬牙,拿腳踹他,卻又被他輕易地制住。我只覺得全身象要燒起來一樣,更熱了。這一回是氣的。
d!我這個皇上還有沒有尊嚴了!
被人翻來覆去的擺弄一番,又是把脈又是翻開眼皮的,最後連舌頭都翻出來看了,卻只得了一句︰
「皇上龍體甚好,並無大礙,如今出現畏熱的癥狀,怕是晚間吃了太多烤肉,上火。待微臣開一個消火清心的方子,喝上幾貼就可減緩燥熱的癥狀了。」
「庸醫!我不是身體燥熱!是置身于火爐般的悶熱!」我知道他說的意思,可是,自己的感受卻不是這樣的!「我……現在全身就象是放在火爐里焚烤一樣的熱!快!快點給我身上淋水!受不了了!啊——」
大概是叫喊聲有些淒厲,周全與林瑞也不由得唬了一跳。
「皇」兩人面有難色。
「!」奮力地掙月兌桎梏,我猛地躍起,直向帳篷外沖去。
沖過那道礙事的門簾,闖入冰天雪地的冬夜中,肺部猛然灌進清涼的空氣,我只覺說不出的舒暢,不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然後,在侍衛們的驚呼聲中,我整個人滾到了雪地里。身體的熱意終于清減了些。
「皇上!」「皇」
帳外的侍衛和宮女都被我瘋狂的舉動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既不敢上前說閱讀,盡在
拉起我,也不敢規勸我。畢竟,我是皇帝我最大,愛睡哪兒就是哪兒,外人沒有評論和阻止的權利。
愉悅地呼出一口氣,備受煎熬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我翻個身,趴著,迷迷糊糊地又想要睡覺了。
左邊臉頰被雪燻陶得舒服極了,我轉個方向,換右邊臉頰向下,猛然看到一雙烏黑抹漆的靴子,近在眼前,在白皚皚的雪地里顯得十分突兀,想忽視都不可能。
靠!讓我一整晚都聞著這個臭腳丫睡?誰那麼大膽!活膩了都……
「讓開!誰敢阻攔朕!」
低喝一聲,我極其不爽地抬頭,順著那人的褲腿往上看,卻看到一張在雪光的反射下妖異得有些曲扭的臉龐。那兩道好看的柳葉眉快變成向上斜飛的劍眉了。我總算知道柳眉倒豎是啥模樣的了,還挺養眼的,別有一番味道。
可是……這不是魈麼?他一直跟林靖宇形影不離,簡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現如今他在這里,那麼——「他呢!?」我高興地一躍而起,視線飛快地四下里掃射。
是不是裝扮成侍衛?不不不,象他那麼嬌小的身材,應該是宮女!
「皇上,這還在正月里,冰雪未化,更深露重的,還望皇上保重龍體。」聲音象是被周圍的冷空氣凝固般,陰沉沉的,最後那兩個字的音,咬得特別重。
我哆嗦了一下,這才覺得一股寒意由腳底升起,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娘娘……娘娘?」
一抹清冷的氣息劃過額頭,撫上臉頰,又在干裂的唇角滑過,帶來陣陣涼意,緩解了身上的熱氣,林靖宇覺得身子沒有那麼難受了,可是嗓子眼還是很干,口鼻也都干燥得快要冒火了。
「水……」他有氣無力地哼了哼,也不知道對方听到沒有。
不一會兒,一個冰涼的硬物觸到唇邊,他下意識地張口,一股清冷的液體緩緩流入口中,淡而無味,林靖宇卻象是喝到世上最甘美的泉水般,貪婪地啜飲著。
「娘娘,您慢些。奴婢這還有。」身旁有一道溫婉的聲音對他細聲述說著,宛如天籟,比他遇到過的所有女人的聲音都要動听。想側目誰在幫助他,卻不想這麼一分神,就嗆著了自個兒,猛烈地咳嗽起來。
這一咳,讓他難受萬分,差點連肺都咳了出來,卻怎麼也停不住。
「娘娘,您沒事吧?來,往後靠靠,緩口氣再喝。」一只小手在背後輕輕拍打,另一只手繞到胸前,為他撫平吞岔的氣,還適當的按在胸口揉了揉,力度拿捏得當,肺部的空氣似乎又順暢了。
林靖宇咳夠了,終于停息下來,依言往後靠過去,落入一個軟枕之中。
他抬眸瞥了一眼,在朦朧的月光中,依稀辨識出對方的宮女裝扮,對那張小臉也略微有印象,卻又不太熟悉。
「你是……」
「回娘娘,奴婢小優。」宮女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在浣衣局做活計的。」
「哦……」林靖宇低低的應了一聲,緩緩閉上眼楮,有些疲憊地問道︰「小優,你是怎麼跟我在一起的。之前究竟生了什麼事?」
小優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著臉頰,手腳,輕聲說道︰「回娘娘,今兒奴婢當值,在各宮間穿梭回收換洗的衣物,路過錦繡宮的時候,看到寢殿火光沖天,就跟大伙兒一塊提水救火去了……」之後她說得越來越小聲,就象是害怕驚到對方,又象是在擔心**到他,林靖宇迷迷糊糊的,也听不太真切。總之,從她說的話中不難推斷,應該是她現了自己,又把自己給**了火場。
依稀記得,自己一直都睡得很安穩,直到被那濃烈的氣味給嗆醒,然後就看到漫天的紅光,以及一陣一陣的熱浪撲面而來。
他知道寢殿失火了,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跳下床來逃走,卻不料……身子動彈不得。
剛開始的時候以為是這具身體不受控制,與靈魂出現了違和感,意識雖然清醒了,身體卻仍然在沉睡。于是,他輕咬自己的舌尖來**身體覺醒,卻現,那刺痛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也就身體是有知覺的。自己不能動只能說明一個事實︰他在不知不覺中被人下藥了!而且,還是那種可以保持清晰的神智,卻讓身體無法動彈的麻藥!凶手是想要活活燒**自己,讓自己品嘗被火苗吞噬的滋味!太可怕了……
那一刻,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也凍得麻木,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他以為自己**定了,就要隨著這具身體灰飛煙滅,沒想到……
「謝謝你救了朕……真的,若是沒有你,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多了一個冤魂。」林靖宇自嘲的笑笑。
他何其無辜!只是被那個該**的冒牌皇帝不聞不問的關幾天而已,就關出這麼嚴重的後果來了。
明明自己已經是「不被皇上喜歡的妃子」了,「皇上」的注意力也全都轉移到了朱莉亞公主身上,為何還有人想要謀害已經「失寵」的自己?那些人究竟在害怕什麼,竟三番五次的對自己下手!
這一回,又是誰的毒計?圖的什麼?難道這後宮真的齷齪到要把皇上喜歡的女子都趕盡殺絕的地步?之前是未進宮的雲妃,現在又是自己——這個被「皇上」寵了三個多月的「瑾妃」,以後還會有誰?賢妃德妃?淑妃貴妃?
越想越混亂,林靖宇的呼吸急促起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天哪……之前他究竟都納了什麼樣的女人進宮啊……
「娘娘請放寬心,如今大火已撲滅了,只是……」
小優猶豫著是不是該如實匯報情況,林靖宇卻無所謂的笑笑,「燒干淨了好!若真燒得干淨,朕——皇上也該省心了!」干脆一把火都把那些女人都燒**,自己去民間選些單純的沒有心計的農家女回來?要不,直接把女乃女圭女圭接進宮,由自己手把手的教導?反正自己也才十八歲,養幾個三四歲的女圭女圭,相差也不過十五歲……(這家伙已經瘋了——!)知道他心情不好,小優也不**多說,只恭恭敬敬地請他歇息,扶著他平躺在床榻上,為他掖好被子。
一夜無話。
只等著某個回京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