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桓震躊躇起來,這決斷委實難下得很。他明白皇太極歸還崇禎,無非是想要明朝內部自己亂起來,可是這事又不是自己所能阻止的。就算自己對多爾袞說了「不」,朝廷里那幫東林,又能坐視不理麼?到時候自己在政治上更加被動,那是毫無疑問的。可是如果真讓崇禎還朝,復闢多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溫體仁是保太子登基的罪魁禍首,當初崇禎那什麼禪位詔書,便是他指使張捷偽造的。崇禎一旦復闢,溫體仁必定倒台。溫體仁一倒,自己想要絲毫不受牽連,那是不可能的。遼東的事情剛剛走上軌道,桓震寧可繼續對溫體仁低聲下氣、受他庇護下去,也不願意在這時候出什麼紕漏。
發布一時間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不由得暗嘆皇太極這一手實在高明,自己不論怎樣做,都沒好果子吃。多爾袞催問道︰「大汗尊重大人,這才令小王先來與大人磋商。若是大人不肯奉迎太上還朝,我家大汗只好徑直將太上送回北京去了。」桓震心中一動,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又想奔襲北京麼?多爾袞笑道︰「大人切莫誤會,大汗的意思,是請貴國朝中派人來迎接大汗而已。」
發布就在這一瞬間,桓震拿定了主意,搖頭道︰「本撫只是巡撫遼東一地而已,此事非我一人可以作主。大汗真有心送還上皇,何不自遣使者,入朝去與首輔、閣臣們談判?朝廷若是下詔令桓某迎接上皇,桓某自然遵旨辦理。況且今時不同往日,我國已經另奉新君,太上就算還朝,也永遠只能是太上而已。」多爾袞並不驚訝,似乎早料到桓震會有這種回答,抱拳道︰「桓大人高見,多爾袞受教了。」對帳外叫道︰「來啊,送桓大人!」
發布桓震不料他竟如此輕描淡寫地便讓自己離去,怔了一怔,微一點頭,向外走去。多爾袞的人抬起田妃所坐軟兜,跟在他後面過了江。黃得功只怕多爾袞陽為大度,其實伏下刀斧手偷襲,一路上始終右手不離刀柄,緊緊跟著桓震。卻是虛驚一場,一路平安地回到了義州城。
發布李已經等候多時,見面便問與多爾袞會談經過。桓震自覺不該將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只尋些借口支吾過去,卻趕著回來叫彭羽商議。彭羽听桓震細說一番,沉吟道︰「大人這事做得不好。」桓震訝道︰「哪里不好?本撫想來想去,也只有如此措置,才不至于受人所制。」彭羽卻道︰「不會受人所制,卻也不能出手制人,雖然無退,可是也一步未進。」桓震默然,自己在諸多選擇之中挑了最穩妥、最不可能捅婁子的一個,彭羽卻說這法子不好,當下反問道︰「那麼依妙才之見,我當如何?」彭羽微微一笑,道︰「奉迎太上,獨立遼東!」
發布桓震乍听之下,沒明白他話中含義,細一想,這才轉過彎來,指著彭羽叫道︰「你你你……你要我造朝廷的反?」彭羽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桓震冷靜下來,坐定了細想,果然似乎就如彭羽所說,無甚不可。現在的遼東與從前已經不同,不但有了自己的軍需體系,而且對外防線也已經穩定下來,要想獨立,只有兩個難題必須解決︰一是內地倘若切斷物資供應,那要如何應付;二就是自己造起反來完全沒有合法性,要如何取得士大夫集團的認可。就眼下的形勢來看,煤鐵等等資源完全可以通過朝鮮轉運輸入,至于士大夫們,如果自己造反的名義不是自立為王,而是奉崇禎重登帝位,在正統上已經可以站得住腳了。
發布沉思道︰「妙才這主意不錯。只是卻有些不妥之處。其一,太上與我遼東芥蒂頗深,何以見得定會與我們合作?其二,獨立了之後,又要如何自處?關內倘若派兵來剿,我們難道當真要同他們作戰?其三,太上的為人,本撫知之甚深,他絕不是一個甘心情願做傀儡任我擺布的角色,恐怕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不妙了。」彭羽笑道︰「太上不與我們合作,大人自可以利誘之,以勢挾之,不由得他不肯。關內的皇帝乃是太上的親生兒子,上皇在遼東復闢,哪個大臣敢主議派兵來剿?太上不肯做傀儡,也不是他不肯便算數了的。」黃得功插口道︰「卑職卻不懂了,彭先生說當今聖上是太上皇的親兒子,是以一定不會出兵來剿太上,那麼太上復闢,直接就在京中正位登基,豈不更好?」桓震搖頭道︰「你不明白。今上也只不過是溫體仁的傀儡而已,太上若回京師,恐怕第一日到,第二日就要給溫體仁鴆死。」黃得功張大了口,不知道朝廷之中的斗爭竟是這般險惡。
發布桓震心中卻打起了算盤,皇太極大約料想不到姓溫的竟會有膽子鴆殺太上皇,不過以桓震對他的了解,溫體仁做出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溫體仁絕不希望崇禎活著回到京城,這道理自己知道,崇禎自然也知道。照道理說起來,自己與崇禎倒不是沒有合作的可能。只是崇禎的性子剛愎高傲慣了,忽然要他對昔日臣子低頭,怕他寧死也不肯答應。思前想後,總覺得這險冒得太大,成功了固然以後再無鉗制,如果失敗了,以往努力全要付諸東流。
發布彭羽瞧他神色,便知他仍在猶豫不決,當下道︰「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良機一閃即逝,時不再來啊。」桓震嘆道︰「你說這些我不是不曾想過,只是要我拿整個遼東去冒險,這賭注未免太大了。」彭羽勸道︰「大人試想,今日多爾袞給大人拒絕,消息傳回沈陽,也不會超過十天。皇太極多半是會直接將上皇送回北京的,這麼一來……」桓震截口道︰「這麼一來,上皇的性命必定葬送在溫體仁手里,可是遼東不也因此安穩了麼?溫體仁眼下還有用我的地方,他不敢輕易將我怎樣。」彭羽急道︰「但若有朝一日,溫閣老用不到大人了,那又如何?求人何如求己,大人怎麼不明白這道理!」
發布兩人愈談愈是激烈,幾乎要吵起來。黃得功在旁瞧得目瞪口呆,彭羽全不顧巡撫大人的體面,當面如此爭執,固然少見得很;桓震絲毫不以為忤,一樣面紅耳赤地同他辯駁,卻是更加奇怪。尤其兩人爭吵的內容,更是十分大逆不道,一時間只覺得這兩個都不是尋常人物。
發布桓震皺眉道︰「妙才的法子太險,若是失敗,再也沒法翻身了。」彭羽拍案道︰「自古成大事者,哪個不冒三分險!朝遠處說,魏武置劉表于不顧,傾國以征袁紹,是用險而勝;朝近處說,皇太極舉國奔襲北京,袁帥格于物議,始終不肯以一軍抄其後路,偷襲遼沈,這是不用險而失利!殷鑒在前,大人如何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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