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清睜開眼,暖融融的太陽已經照在臉上。眼楮一下子不太適應,清清低吟了一聲再度闔上眼楮。
「清清?」
盡管清清那聲低嚀很是細微,但秋耀宸還是听見了。
從窗邊幾大步邁過來,他坐在床畔,深幽的目光牢牢落在清清臉上。
初冬暖陽,明晃晃的從窗外篩進來,照在清清潔白如玉的面龐上,宛如氤氳了一層透明光澤。
清清睜開眼,對上他深沉的眸子,一時間有些怔忡。
他的指尖輕輕觸上清清的臉,繾綣游走,「傷口還疼不疼?」
清清下意識搖頭,他撫住清清的臉,又再說,「傷口裂開不是特別嚴重,醫生給你包扎好了,這些天不能踫水。」
不知是不是他也剛睡醒的緣故,清清只覺得他的嗓音迷人深厚,透著一絲慵懶。
可清清不吭聲,只呆呆看著他好看的唇,她的思緒仿佛停留在某一處,又仿佛一片空白。
秋耀宸微微蹙眉,心里的不安涌上來,「清清,醫生說你身上的傷是手術留下來的,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清清一下子清醒,她深深的看他,那一記怨恨的目光將莫名的秋耀宸狠狠貫穿。
心跳當下有些亂,精致的五官上隱約浮現惶恐,「清……清,你的傷?」
他含糊著又再問了一次,突然間感覺背脊發冷。
清清卻無所謂般,垂下長長的睫毛,淡淡說,「那天給你打電話時我正要進手術室,當時我很害怕,我想叫你過來陪我。不過……」
說到一半,清清終將目光迎上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脆弱的笑容里滿是嘲味,「不過顯然你們的囡囡比我重要,在電話里我一遍一遍對你說我要動手術,就算當時我那麼卑微的求你過來,可米小樂的眼淚足以勝過我千言萬語的哀求。」
「囡囡病了,你們得帶它去醫院,所以你對我說你沒時間顧我,就算當時我疼得生不如死!」
清清的聲音輕而柔,聲線亦是沒有半絲起伏,她不是指責,只像是在平靜的陳述某件事。可秋耀宸的內心卻為此狂風大作。
搖頭,他英俊的臉上滿滿全是自責,「清清,當時我沒听清楚你在說什麼,我……」
秋耀宸停頓,盡管事實就是如此,可連他自己都覺得說出的話是推月兌,是不負責任!
清清不作聲,墨琉般的瞳孔柔柔看他。這樣的眼神更叫秋耀宸舉止不安。守在病床前一夜,此時他的神色也憔悴倦怠,而清清的話更像一枚重捶擊碎了他,令他整個人以一種山河日下的趨勢飛快頹廢,落拓,倉皇尤如置身沼澤。
「急性闌尾炎,沒關系,不過是身體里不需要的東西,切了就切了,沒什麼大不了。只怪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也怪我把事情想得太重,其實就一普通手術,放別人身上也不見像我這樣要死要活的。還是你們的囡囡重要些。」
「不是的,如果當時我知道,說什麼我也會過來。」秋耀宸反駁,她或許不知道,可自己清楚,在心里,她的重要無與倫比。
清清終于有了一絲情緒,她瞪著他,眼神漸漸有了至死方休的意味,「我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沒來,這就是最後結果!沒什麼‘如果’或者‘可是’,一切都過去了。」
清清的話意明顯,她對他,失望極了!
秋耀宸想為自己爭辯,卻無力的發現找不出任何說辭,盡管他並不如清清所說那樣,但也如清清所說那樣,事情已經過去,有了一個令他悔恨的結果。
耀眼的面頰上涌現說不出的痛楚和落寞,秋耀宸臉色漸沉,「對不起。」
他的真心卻令清清不屑,薄唇泛出一抹冷笑,清清說,「沒關系。」
簡潔明了的對話,卻有深長含義。彼此心境,差之千里!
*
在他的攙扶下,清清回到公寓,米小樂見她,神情不安的僵了一下。
「清清,怎麼突然就來了?昨天給你電話的時候你也沒提。」
「她什麼時候來還得經過你同意嗎?」
這次秋耀宸先開了口,微怒的語氣令米小樂惶恐的睜大眸。她看看清清,假笑,「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著如果提前告訴一聲,我會注意一些,多買些好東西回來讓大家吃得開心一點。」
清清笑不作聲,秋耀宸也似乎沒听見,他扶著清清,動作小心,「來,慢些,要在客廳坐坐還是回房間去?」
「回房間吧,那里有些書,我想多看看。」
「好」
看著清清動作僵硬緩慢,而秋耀宸又一副疼進骨子里的模樣,米小樂瞅著他們的背影,怒火中燒。
清清坐在床邊,長長的溢了口氣。
傷口還是疼,不過還能忍受。想著又去不了學校,而自己的手機早就用不了,清清這才開始著急。忽然她靈機一動,「幫我找找昨晚我撥你的那個號,我得讓她幫我請假。」
秋耀宸掏出手機,與清清同款,只不過是穩重大氣的黑色。他找到昨晚的號,嘴上也多問了一句,「你手機呢?」
「沒用了。」
將手機遞到清清手上,對她的回答令秋耀宸很是錯愕。
听她對那頭的人交待完畢,秋耀宸這才追問,「沒用了是什麼意思?」
「電池壞了,所以用不了了,就這意思。」
清清不想和他多說,她撩了撩遮住眼角的劉海,沖旁邊瞳孔微微放大的男人說,「我想自己待會兒。」
秋耀宸眼一眯,清清看他抿了抿嘴角,眉心一縷難掩的失望。
「那,你好好休息,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清清沉默,她甚至連頭也沒點一下,只是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一本書,翻開,眼神專注落在書頁里。
心頭一刺,那濃濃的愁緒爬上秋耀宸的眼角眉梢,他眷戀的看了清清一眼,這才轉身慢騰騰離開。
听著關門的聲音,清清抬頭,回到這個家,她壓抑,恐慌,煩亂,許多平時不會出現的情緒都會頃刻間吞沒了她。
她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她不喜歡米小樂,不喜歡聞到她的氣味,不喜歡听到她的聲音,不喜歡看到她的人,但最不喜歡的,是眼里成雙成對的他們!
清清甩甩頭,拒絕自己胡思亂想。
看書看不進,又不想出去與他們打照面,傻傻呆在寂寥的房間里,清清的情緒有些焦躁。
清清看著窗,陽光暖暖的照進來,穿透透亮的玻璃,光澤像琥珀一般寧靜久遠。
突然間,陽光像一記閃電劈中清清。
清清緊繃了身體,想到一些可怕的後果,她捂住傷處,慢慢走至門前。
「動手術?那嚴重嗎?」
「那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本來正愈合,不過昨晚傷口撕傷了,所以又進了醫院。」
「怎麼那麼不小心,傷著就該多休息,怎麼又弄傷了呢?可憐的清清,如果她過來,我就可以好好照顧她了。」
清清站在過道上,廳內傳來他們的對話,听得清清直想笑。
還照顧哩!看自己疼得咬牙的模樣她不開心死才怪。
不過想到自己接下來找她要東西時她臉上將會展現出來的錯愕和妒忌,光就想想,清清就覺得心情舒暢,連帶那傷口的疼也不再覺得難忍了。
清清笑,晶瑩的眸子里溜出幾許頑皮,步子移出去,站在拐角處,遠遠的,清清望著他們。
「啊,清清,你出來了?我剛听耀宸說你動了手術,怎麼樣?身體現在還難受嗎?」
米小樂嬌聲低呼,她奔著自己就來,臉上夸張的表情令清清輕而易舉讀到假惺惺三個字。
「清清,怎麼不在房里好好休息呢?有什麼需要告訴我就好了,你現在千萬別亂動。」
听听,這話多麼動听!
可清清並不認為米小樂此時的內心會和臉上一樣和顏悅色。他們三人同處一室的尷尬,饒是任何女人都無法容忍的!
清清眉眼彎彎,柔柔開口,「我確實需要找你要樣東西。」
「什麼?」
米小樂的眼楮是清澈明亮的,清清幾乎都快被她那秋水一般的眸子給吸了進去。清清覺得,盡管她們都著相似的面龐,可比起來,米小樂的美帶著侵略性,肆無忌憚令人驚艷。
清清深深的呼吸,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沙發邊的他,優美的嗓音緩緩流淌,「有避孕藥嗎?給我幾粒。」
……
空氣凝固,果然如清清所料,米小樂神情瞬間呆滯,錯愕,不甘,憤怒,種種清清所能猜到的表情悉數淋灕的展露出來。
或許是背對他的關系,米小樂杏目瞪得大大,早就失了先前那份嬌美縴弱,還有那故做的矯情友善。
清清抽空瞥了他一眼,他那猶如深井一般的雙眸直勾勾望進清清眼底,神情復雜難辨。
「有嗎?」
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清清再次望著米小樂。
米小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依然彎著眼楮,透出的寒氣令清清想到天上白森森的月牙。
米小樂頓了片刻,她極力壓住紊亂的呼吸,竭盡全力的讓聲音听來平穩,「抱歉清清,我沒準備那藥。我和耀宸都是他,他……」
清清盡量令自己的表情自然,她微微偏頭,狀似難安,「這可怎麼辦呢?昨晚我和他也是什麼準備也沒有。我現在又傷著,沒辦法出去買。」
「我去買,很快的,等我。」
米小樂說完就回房拿錢包,她的殷勤到在清清意料之中,當然啦,哪個女人會希望男朋友和另外的女人懷孩子?不止避孕藥,她最想買的應該是絕孕藥吧!
清清又再看他,他們的距離並不遠,清清看到他薄薄的嘴唇顫動著,顫動著,宛如千言萬語,無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