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劍風雲變幻 風雲突變逃亡路

作者 ︰ 葉知行

紀名川躺在軟榻上,恍惚間發現自己離幸福一直很近。看見紅妍端著人參湯輕盈的走進了廂房,他認為此時此刻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紅妍想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一句話,沒有了平時的伶牙俐齒。紀名川喝下了大半碗人參湯,用力的握住了紅妍的手,緊接著將她整個人攬在了懷里。他就像是在擁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臉上呈現出溫暖的笑容。

紀名川輕聲道︰「你現在不生氣了?看見烏龜殼上的字了?」紅妍道︰「也難為你想出這樣的一個辦法,為什麼自己不來和我說?」紀名川道︰「我害怕你把我攆出去!我本來想認真的和你道歉,可是一看見你就把想說的話都忘記了。」

周若芸猛然的推開了房門,焦急的說道︰「紀大哥,妍姐姐!聰聰兒大哥要走,誰也攔不住他!」聰聰兒環視四周,心里知道悄然離去完全沒有可能了。而現在,與眾人告別只能徒增傷感。紅妍說道︰「你為什麼要走,給我一個理由!」

聰聰兒知道她與紀名川應該和好如初了,心里有些難言的失落。其實失落的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青未了憂郁的神色,似乎證實了這一點。

聰聰兒平靜的說道︰「我之前就打算走了,留下來是你的選擇,我們不一樣。」懷雪鴻上前拉住了聰聰兒,道︰「事情都過去了,我為自己的沖動向你道歉!」聰聰兒苦笑道︰「我們之間的信任竟然如此脆弱,一個人的心究竟可以傷幾次?」

懷雪鴻無顏以對,心知自己對聰聰兒造成的傷害讓他難以承受。聰聰兒繼續說道︰「我之所以在這里多停留了幾天,是因為擔心名川老弟的安危。現在他沒事了,我是時候離開了。」紅妍道︰「我就不送你了,你準備去哪里?」

聰聰兒道︰「我想先去洛陽看一看!」紅妍笑靨如花,道︰「這就對了,從京城到洛陽的路途遙遠,你一個人不安全,我決定把懷雪鴻送給你當僕人。」聰聰兒道︰「你又開玩笑了,這怎麼能行?」紅妍道︰「為什麼不行?他可以當保鏢,還可以給你端洗腳水!」聰聰兒道︰「我請不起這樣的僕人,你饒了我吧!」

紅妍道︰「他確實不招人喜歡,,干脆我們大家一起護送你去洛陽,聲勢絕對浩大,保證你平安無事,就不收你的保命錢了。」聰聰兒道︰「把你們都帶上和留在這里有什麼分別?」紅妍道︰「那你就別走了,反正都一樣!」

聰聰兒注視著她如花的笑顏和清澈的雙眸,無奈的改變了最初的想法。就在這個時候,顧慶遠領著一個陌生的少女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懷雪鴻奇怪道︰「她是誰啊?怎麼一臉的悲傷?」顧慶遠道︰「我和師父救了這位左小姐,左家只有她一個人在屠殺中幸免,她無家可歸了。」

紅妍想起來早晨的時候就沒有看見龍在天和顧慶遠,這師徒兩人原來出門了。顧慶遠道︰「她是御史左光斗左大人的千金,可惜左大人被魏老賊陷害致死,左小姐的兩個兄長也慘遭毒手。」他語聲一頓,道︰「左小姐芳名美玉。」

冷月將左美玉打量了一翻,眼見她果然人美似玉,道︰「還真是人如其名!」這左光斗和楊漣都是東林黨的領袖人物,在朝野中雖然頗有威望,卻因為向天啟皇帝彈劾魏忠賢的各種罪狀,最終落了一個慘死的下場,真是可發一嘆。

魏府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听聞位高權重的九千歲準備在府邸里操辦六十歲的壽宴,京城的不少官員聞風而動,提前就送上了貴重的壽禮。所謂的壽禮,其實只不過是巧立名目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最苦的是黎民百姓。

李思語神色陰郁沒有絲毫的喜悅,就在兩天前,紀名川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救走了,她派遣負責看守紀名川的二十幾個侍衛全部都踏上了黃泉路。

魏忠賢錦衣華服裝扮一新,稱的上是人模狗樣。他眼見李思語悶悶不樂,低聲道︰「你放心,等到爹辦完了這場壽宴,一定把紀府的那些江湖匪類收押!」

李思語眼楮一亮,道︰「爹,你說話要算數!」魏忠賢的目光里流露出殺氣,道︰「這些家伙處處和我作對,我本來看在你中意紀名川的份上想息事寧人,誰想到這紀名川也是不知好歹,茅坑里的一塊臭石頭。」

陸惜花和李寶倉兩個人守護在魏忠賢的身邊寸步不離,以表示自己對這位九千歲的忠心耿耿。李思語一想起了紀名川對自己的無情,心里如同堵了一塊石頭,道︰「紀名川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居然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個侍衛懷抱著精美的木箱快步走到了魏忠賢的面前,恭敬的說道︰「九千歲,這是有人送上的壽禮。」魏忠賢的眼皮都懶的抬一下,對身邊的陸惜花說道︰「打開箱子看一看,是什麼壽禮。」陸惜花依言照辦,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是一堆金元寶。金元寶閃爍著耀眼的金光,似乎在嘲弄這場所謂隆重的壽宴。

魏忠賢心知肚明,這是有人故意的送晦氣。給死人焚化的金元寶,活著的人當然用不著。他冷笑道︰「有人想咒我早死,看看先死的是誰。」他擺了擺手,道︰「把這東西扔出去,別破壞了大家的興致!」

魏府門前的三十幾個帶刀侍衛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成了名副其實的看門狗。七八個侍衛只覺眼前有人影閃過,忽然間眉心傳來一陣疼痛,隨後就去地獄給閻王看門了。暗器好比漫天的花雨,五彩繽紛的讓人眼花繚亂。

唐葫蘆得意的說道︰「我們唐門才是用暗器的老祖宗,有誰不服氣?」就在剛才鄭八爺的一把暗器要了七個侍衛的小命,玉瓏音收拾了十個,唐葫蘆一出手,頓時把剩下的十五六個侍衛全部消滅,沒有一個漏網之魚。

粉紅色的輕煙彌漫,多了些夢幻的詩意。仿佛是少女嬌羞時候芙蓉面上的一抹胭脂紅,又像是日落的余輝浸染了天邊的彩霞,總而言之,美麗的不真實。

李思語的臉色蒼白,渾身酥軟的沒有一點力氣。陸惜花癱倒在地,眼前金星亂舞天地失色,李寶倉的處境同樣如此。原因只有一個,他們中毒了。

紀名川手持長劍冷然道︰「我們就是要魏老賊的狗命,不會傷及無辜!」懷雪鴻不耐煩的說道︰「和他們說那些廢話干什麼,有誰不要命的我們成全!」紅妍道︰「我們速戰速決,盡快的離開最好!」她將繞指柔軟劍從一個侍衛的胸膛里抽了出來,道︰「一群走狗,誰會在意你們的死活?」

這一次的行動主要由紅妍暗中策劃,最開始提議的卻是另外的一個人。一向斯文儒雅的紀名川,竟然也有豪情萬丈的一面。紅妍自己也認為對于李思語來說,紀名川的逃跑是一個恥辱,何況那個神秘的幽靈人還滅了二十幾個侍衛。

與其坐以待斃束手就擒,不如孤注一擲先發制人。就這樣一個完整的計劃產生了,但是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必須離開京城四海為家。就算有再多的留戀和不舍,都只能變成虛無縹緲的愁緒,人生有多少身不由己?

魏忠賢的臉色有些發青,可見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心中一定十分惱怒,不過他的嘴角掛著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冰冷陰險,像一條準備進攻的毒蛇。李思語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魏忠賢,有氣無力的說道︰「不許傷害我爹爹!」

懷雪鴻不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心軟的人注定無法成為叱 江湖的風雲人物。他飛身躍起,浪子劍直取魏忠賢的胸膛。他的劍法盡管不如紀名川有名,卻並不比這個小公子相差太多,應該是半斤對八兩。

紀名川長劍一揮,又有幾個侍衛變成了鬼魂,這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他相信懷雪鴻的武功,現在陸惜花和李寶倉都已經自身難保,在他看來,魏忠賢必死無疑。幾乎所有的參加這次行動的高手都是這樣想,事情的局勢卻開始轉變了。

浪子劍離魏忠賢的胸膛差了兩寸,就被一只突如其來的手夾住了。懷雪鴻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他的目光里不禁流露出恐懼之意。在江湖上可以讓懷雪鴻恐懼的人不多,能用兩根手指夾住浪子劍的人更少。

懷雪鴻向來有輕功天下第一的美譽,只不過每一個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他的劍法同樣造詣不淺。魏忠賢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顯然他現在認為自己有九成的勝算。就因為他身邊有這樣的一個人,高手中的高手。

一個全身上下都是沒有星光的黑色,還刻意隱藏了自己真實面目的怪人。這個人用黑布把自己的面容遮擋的百密無一疏,有些像傳說的鬼怪。其實誰都知道此人不是鬼怪,但給人的直覺就是他比鬼怪還要可怕上幾分。

因為這個人的一雙眼楮里暴露了沉重的殺機!紀名川眼見懷雪鴻的處境不妙,只能把心一橫挺劍刺向黑衣蒙面人的咽喉。咽喉是一個人身體上最脆弱的要害,無疑也是最致命的。何況這一劍出自紀名川之手,威力絕對的驚人。

黑衣蒙面人凜冽的目光里多了些惋惜,如同看見了一個珍寶即將在自己的眼前毀滅。懷雪鴻的臉色蒼白,他踉踉蹌蹌的退後了幾步,。在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前,他看見了一雙世上最美的眼楮,閃爍著點點的淚光,淚光比月光更柔和。

真正可以致命的傷勢,往往讓人無法用眼楮看見……就好比是一個從里面開始腐爛的隻果,果皮看起來依然新鮮。黑衣蒙面人的手里沒有兵器,他不需要兵器。紅妍扶住了紀名川,他目前看起來十分的虛弱,一陣風似乎就能把他吹走。

鄭八爺撿起了懷雪鴻的浪子劍,明月娘子手里緊握著紀名川的赤霄劍,他們除了全力以赴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冷毅和趙曉荷兩人對望一眼,誰都沒有說話。夫妻之間的默契早就讓兩人心有靈犀,一點就通。唐葫蘆也參加了這場生與死的決戰,玉瓏音在旁邊觀望。不是她冷酷無情,她一直在尋找機會出手。

黑衣蒙面人或許不會在意區區的一個玉瓏音,至少不可能無視她的暗器。只要玉瓏音她不輕易的出手,就是黑衣蒙面人的一個威脅。今日一戰禍福難料,紅妍不知道這個黑衣蒙面人的真正身份,究竟是何方神聖。

懷雪鴻和紀名川的傷勢令人擔憂,眾人的處境同樣凶險。紅妍不禁有些自責,後悔自己失算了,沒想到魏忠賢居然藏著一個高手。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不走這一步險棋,現在看來,一步錯,就幾乎有滿盤皆輸的可能。

龍在天和顧慶遠去安置他們幾天以來救下的大臣家眷了,這是一件大傷腦筋的事情。不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龍瑾瑜和周若芸在此之前就與左美玉一起前往城外等待,張謙張芷青父女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時了。

這幾個人本身就幫不上什麼忙,只有可能添麻煩。把他們事先送到城外,確實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為了確保這次刺殺行動的萬無一失,紅妍委托青未了與聰聰兒兩個人負責接應,半個時辰之後將二十五匹馬送到魏府門前。

辛莫風就隱藏在魏府門前的角落里觀察風向,以不變應萬變。原本一切都比想像的順利,所有的事情將圓滿的結束,大不了他們浪跡天涯。

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黑衣蒙面人,打亂了紅妍的計劃。局勢的扭轉讓人感到手足無措,事情不僅沒有大功告成,似乎要面臨著山窮水盡。紅妍在此時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她低估了魏忠賢的勢力。

按照原來的策劃,在唐葫蘆的奇毒胭脂紅霧迅速彌漫以後,由他順便將毫無反抗能力的陸惜花和李寶倉也一起送上西天。有些人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因為他們的存在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就是禍害。

黑衣蒙面人凜冽的雙眸里閃爍著濃重的殺機,身陷五大高手的圍攻下依然游刃有余,盡管確實有一些顧慮旁邊尋找機會出手的玉瓏音。

冷毅的劍法厚重沉穩,趙曉荷卻與他截然不同。江湖上頗有名氣的玉女劍,劍勢輕靈,精妙絕倫。夫妻兩人剛柔兼濟,分別將各自的武功發揮到了極限。鄭八爺以手里的一柄浪子劍抵御著黑衣蒙面人四成的攻勢,頭頂上霧氣繚繞。

明月娘子知道他雖然武功非凡,不過現在已經用上了大部分的功力,她擔心鄭八爺會有內力耗盡的危險,自己索性開始和黑衣蒙面人用上了拼命的招數。唐葫蘆一邊和黑衣蒙面人死纏爛打,另外還抽空發射各種火器,暫時的緩解了局勢。

紅妍望著昏迷不醒的紀名川,悄悄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上百人的侍衛將他們全部的包圍了,紀名川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懷雪鴻受傷不輕,冷月一步都不能離開。盡管魏忠賢已經是一個活死人,現在誰都無法將他的老命解決。

紅妍一字一句的說道︰「唐門的毒藥,天下無雙!魏忠賢你听好了,你們的時辰不多了,要死要活想清楚!」唐葫蘆嘿嘿冷笑道︰「魏老頭,你就算有座金山,總是要有命享受啊,再拖延片刻,你就沒命享福了!」

唐門毒藥,天下無雙。這句話不是夸大其詞,絕對的有理有據。魏忠賢眼見李思語臉色發青雙眸失神,心里涌上了一股難言的酸楚。權勢也好,金銀也罷,不過只是身外之物過眼雲煙,自己的女兒比這些加起來都重要。

前來祝壽的賓客們呆若木雞,顯然多少有些手足無措。魏忠賢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道︰「萬花樓主!你快點退下,我死了對你沒有好處!」此言一出,前來刺殺魏忠賢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震驚。紅妍只感覺仇恨的種子在自己的心里生根發芽,迅速

茁壯的長成了一株黑色的復仇之花。

所有的侍衛不約而同的讓出了一條道路,沒有一個人阻攔顯示自己對魏忠賢的忠心耿耿。功名錢財讓人心動無法抗拒,如果無命消受,也就是一場大夢。

紅妍的目光里閃爍著復仇的火焰,她努力的克制著自己,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最終,理智戰勝了她內心里的仇恨。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多耽誤一個時辰就會增加一分危險,她不能自私的把紀名川等人的生命當成賭注。

唐葫蘆的手里拿著三個小紙包,道︰「我分不清哪個才是解藥了,你們自己想辦法。」他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隨時準備應付風雲再起的事端。黑衣蒙面人,應該是傳說中的萬花樓主,冷冰冰的說道︰「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唐葫蘆知道這個人歸根結底才是最大的危險,卻還算鎮定,道︰「隨時奉陪!」他話音剛落,將手里的紙包隨手拋向了萬花樓主,居然把救命的解藥當成了暗器。

片刻的光景,唐葫蘆就飛身躍上了一匹駿馬,尾隨眾人一起離開了。萬花樓主感覺自己的雙手奇癢無比,他急忙扔掉了紙包,心里知道一定是唐葫蘆做了手腳。

天藍的空靈,天藍的清澈。一眼望去,就像是沒有瑕疵的藍寶石,屬于一道賞心悅目的景致。「聖手神醫」這個名號張謙本人受之無愧,他忙了半個時辰,終于讓紀名川悠悠醒轉,把懷雪鴻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向來乖巧的張芷青,露出了讓人另眼相待的一面。她在張謙的身邊幫忙,居然頗有神醫之女的氣度。紀名川和懷雪鴻兩人少年揚名,生平第一次敗的這樣無地自容,如今他們身受重傷行動不便,還真像難兄難弟。

唐葫蘆道︰「胭脂紅霧的毒性雖然剛烈,卻不是我們唐門的劇毒。」紅妍奇怪道︰「你不是留解藥了嗎?難道都是毒藥?」唐葫蘆道︰「你說對了,因為我不需要留解藥,伊正會解這種毒。」他的語聲有些傷感,道︰「他是靈靈的大哥,怎麼可能不會解胭脂紅霧。」說到這里,唐葫蘆忽然不說話了,沉默的讓人感到一種壓抑。紅妍隱約明白了什麼,坐在這顛死人不償命的馬車上,沉重的嘆了口氣。

沒有月色裝扮的夜晚,不知不覺間就缺少了一抹詩意。沉寂的夜空,淒涼的冷風,自然就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陰郁。夜黑風高殺人夜,看似平靜的夜晚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殺機?沒有人知道,因為目前風平浪靜。

在逃亡了三天三夜之後,馬困人乏。亡命江湖,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唐葫蘆一臉警覺,雖然他的神色里掩飾不住疲倦。青未了坐在房檐上將整個客棧映入眼簾,他是一個謹慎的人,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疏忽。

紅妍窈窕的身影牽動了青未了的心,他從房檐上飄然落下,不高興的說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紅妍道︰「我給你們送茶,喝一點提神。」青未了剛想說什麼,黑夜里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讓人聞之心寒。

辛莫風江湖上人稱「千目書生」,在萬花樓里絕對是一個人物。他現在盡管離開了萬花樓,卻也離開了這個世界。辛莫風的身體還有余溫,但是已經沒有了氣息。他咽喉上插著兩根奇怪的黑刺,這是致命的殺手。

一支血紅的玫瑰就放在他的尸身上,艷麗妖嬈,另外有一種說不出的邪惡和詭異。青未了撿起了玫瑰,不願意相信辛莫風已死的事實。玫瑰血紅,不停的滴落著暗紅色的液體,在地上凝結成了血珠,這支玫瑰竟然是用鮮血染成的血玫瑰。

玉瓏音顫聲道︰「是他!是他出現了!」就在這時候,一個輕靈飄忽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道︰「本公子一次只殺一個人,各位不要忘記做好喪事的準備。」唐葫蘆喝道︰「你有本事給我滾出來,當什麼縮頭烏龜?」

一支白玫瑰破窗而入,掉在了地上。那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道︰「你們當中,還有一個人會死在我手上,也許很快!」白玫瑰多了幾分淒美,青未了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道︰「你有本事就沖著我來,我一定要殺了你!」晚風送來了一聲嘆息,那個神秘的聲音說道︰「你殺不了我!」

不眠之夜終于迎來了黎明的曙光,新的一天開始了。

辛莫風的尸體已經入土為安,原本屬于他的駿馬今天仿佛格外的失落。兩輛馬車,紀名川和懷雪鴻佔著一輛,兩人的傷勢沒有十天半個月無法痊愈,內傷比外傷更不容易調治。不會武功的張芷青和左美玉同坐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上還存放著大量的干糧和清水,無論如何,水和食物都必須保證充足。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酒旗迎風招展,醉人的酒香沁人心脾,酒香不怕巷子深。

黃沙飛揚的古道,幾間狹小的房屋,年過花甲的店家老翁,對于流落天涯的人來說,多少有些家的溫暖。紅妍坐在桌子的旁邊,熱切的等待著酒菜。多日的奔波,讓她確實的感到累了,在這種時候,或許只能一醉解千愁。

就在這時,一條黃狗叼著根骨頭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里,忽然間它放下了嘴里的骨頭,居然撲向了賣酒的老翁。紅妍沉聲道︰「這里有問題,我們快走!」青未了猛然的掀翻了桌子,道︰「你不是這里的主人,你到底是誰!」

老翁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的衣袖里飛出了幾點寒星,黃狗嚎叫了一聲就沒有動靜了。原本在這里喝酒劃拳的十幾個客人見此情形,各自的亮出了兵器。龍在天道︰「慶遠,保護你師兄的安全!」他飛龍劍出鞘,轉眼間就有兩人斃命。

顧慶遠和龍瑾瑜守護在兩輛馬車的周圍,以防不測。青未了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老翁,道︰「報上你的名字,我不殺無名的之人。」老翁道︰「沾衣欲濕杏花雨!」青未了道︰「原來是七花殺手里的杏花老翁,想不到你還健在!」

杏花老翁,七花殺手里排名第六,獨門絕技「杏花雨」據說可以殺人于無形。殺人無形,確實是可怕的武功。青未了整個人好比一柄出鞘的長劍,杏花老翁冷笑著不說話,他躲閃著青未了凌厲的掌勢,心里暗嘆後生可畏。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勝舊人。永遠存在的道理,就是真理。青未了的掌影翩翩,讓人分不清虛實。杏花老翁對于千劫掌的厲害早有耳聞,他出手更加謹慎,擔心稍有閃失就有可能老命不保。

尸橫遍地,血染黃土。十幾具冰冷的尸身宣告著這次血戰的結束,盡管杏花老翁手下的幫凶們沒有一個漏網之魚,龍在天和趙曉荷也受了些輕傷。

聰聰兒施展輕功來到了杏花老翁的身後,喝道︰「暗器來了!」就在杏花老翁分神的瞬間,勝負就已經成了定局。青未了抓住了這個機會,在杏花老翁的胸口戳了一指。不用多說了,這就是和千劫掌齊名的綿骨指,中了一指的人同樣活不到三個時辰。所有的良辰美景都成了過眼雲煙,杏花老翁不甘心就這樣失敗。

他的嘴角浮現出怨毒的笑意,他知道應該怎麼辦了。江湖中人只知道「杏花雨」是一種神秘的武功,只是真正見識過的人幾乎沒有。

「杏花雨」並非神乎其技,與「漫天花雨」相比之下,還要美麗上幾分。杏花老翁重傷之下就是強弩之末,雖說如此,數不清楚的柳絮飛針依然可以奪人魂魄。傳說中的杏花雨,原來只是一種高明的暗器手法。

寂靜的黑夜,清冷的月色。紀名川執意要自己一個人下馬車,在馬車的周圍走一走。他感覺現在什麼都是浮雲,仿佛就在做夢。紅妍說道︰「那個從魏府里把你救出來的人,你想起來是誰了?」紀名川道︰「我肯定我不認識他。」

他想起了幽靈人送給自己的赤霄劍,以及提出的兩件事情,心下一片茫然,道︰「反正我知道,他一定是萬花樓的對頭。」紅妍注視著紀名川憔悴的面容,輕聲道︰「是我連累了你!」紀名川原本是富家公子,從小養尊處優與世無爭。

如今他卻陷入了是非的漩渦,顛沛流離亡命江湖。紀名川道︰「現在的日子才是江湖中人應該過的日子,是我自己情願和你一起比翼雙飛!」

紅妍道︰「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想不到唐玄宗和楊貴妃之後,我們也能立下這個誓言。」紀名川將紅妍攬在懷里,道︰「同樣是有情人,我們肯定不會分離。」紅妍嫣然一笑,滿腔的柔**說還休。

青未了嘆道︰「明明應該知道是我和聰聰兒守夜,在這荒蕪的地方還柔情蜜意。」紅妍不好意思了,急忙岔開話題,道︰「謝謝你早上給名川的肉湯!」紀名川的心里一直對青未了有三分不安,至于他對聰聰兒更多的是愧疚。

青未了道︰「沒什麼,你替我當了一回盾牌,我此生無遺憾了。」在杏花翁發射柳絮飛針的瞬間,紅妍搶先一步站在了青未了的前面,雪蠶絲衣是所有暗器的克星,青未了因此平安無事。紀名川道︰「那肉湯是什麼湯?真的很鮮美!」

聰聰兒在不遠處說道︰「是王八湯!」青未了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把什麼都告訴他了,你還記的送給過妍妹什麼東西嗎?」紀名川道︰「該不會是那只小烏龜吧?」青未了點頭道︰「你猜對了,名川公子還真是才思敏捷。」

紀名川在听完了這句話以後,就找一個地方嘔吐去了,青未了害人不淺。紅妍道︰「你打擊他干什麼?別把實話說出來,他喝就喝了。」青未了道︰「你不生氣嗎?」紅妍道︰「我想不到你也會捉弄人!你比一只烏龜重要多了!」

青未了道︰「你口下留情!不要把我和烏龜相提並論!」紅妍道︰「我問你一件事情,那個害死了辛莫風的人是誰?」青未了的神色有些憤怒了,道︰「是二少爺,滴血玫瑰。」紅妍道︰「我不明白!這個人的武功怎麼樣?」

青未了道︰「不清楚,七花殺手里秋海棠第一,被稱為魁首,滴血玫瑰排名第二,人稱二少爺。」紅妍道︰「你見過這個人嗎?」青未了道︰「我只知道他和我一樣,也是一個新人,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紅妍不解道︰「怎麼可能?」

她語聲一頓,道︰「萬花樓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有十幾年了,有名的七花殺手不可能如此的年輕!」紀名川一臉郁悶的回來了,這一回把他折騰的幾乎要筋疲力盡了。聰聰兒感到好笑,道︰「名川老弟,我終于發現捉弄人真的十分有趣。」

青未了道︰「在七花殺手里,除了杏花翁和梨花夫人,其他的五個人都是新人,因為開始的老殺手都已經死了。」紀名川道︰「原來是這樣,難怪秋海棠才二十幾歲。聰聰兒道︰「現在只有五花殺手了,我們應該可以松口氣了。」

青未了的神色里籠罩著淡淡的陰影,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把話說出來。紅妍察覺到了青未了的異樣,不知因為什麼,心里有一種危險即將來臨的預兆。只有一種可能,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桃花尊和杏花老翁,絲毫沒有影響萬花樓的實力,七花殺手里其余的五個人或許才是真正可怕的對手。

短暫的平靜,一夜的安寧。

陽光溫暖著紅妍的臉龐,那種柔和的感覺說不出的愜意。陽光明媚,紅妍的笑容燦爛。現在無論是什麼時候,她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即使現在危機四伏,隨時都面臨著生與死的考驗。她的笑容讓人賞心悅目,在不知不覺中心情愉悅。

冷月一臉的憂郁,她蛾眉緊鎖,杏眼流波,嬌花照水的嫻靜讓她看起來多了大家閨秀的端莊,神色里的三分哀愁,使冷月整個人多了三分楚楚動人的風姿。

蒼穹遼闊,白雲飄渺。陽光柔和的恰到好處,清涼的風吹過,沒有絲毫的悶熱,正好適合趕路。周若芸忽然道︰「下雪了!下雪了!」龍瑾瑜道︰「你說夢話呢?現在怎麼會下雪?」她話音剛落,神色由不屑轉變成了驚訝。

居然真的下雪了!飄揚的雪花在清風里飛舞盤旋,空氣里彌漫著奇異的香氣。雪花是聖潔純淨的,永遠只屬于冬天。可是,現在不是冬天,,怎麼可能下雪?

冷月伸手抓了一把雪花,奇怪的是這雪花沒有一點冰涼的感覺。她笑道︰「這不是下雪,是漫天飛梨花,梨花太美了!」盡管目前不是梨花開放的時候,只不過五月初梨花飄揚,確實極有詩情畫意,今年的春天仿佛來的特別早。

紅妍的神色有些擔憂,道︰「我感覺,好像會有事情發生!」她一語成讖,就在此時,冷月道︰「梨花有毒!千萬要小心!」短暫的瞬間,冷月原本白玉無瑕的素手竟然泛起了詭異的青色,這是何等陰柔可怕的劇毒!

周若芸的雙手同樣如此,誰都沒有想到。看似美麗的梨花,其實是一個能要人命的陷阱。龍瑾瑜也未能幸免,剛才雪白的梨花回旋著劃過了她的臉頰。

朦朧的霧氣迅速的彌漫,一個時隱時現的苗條身影發出了悅耳的笑聲。淒涼的霧氣容易遮擋住人的視線,雪白的梨花可以讓人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玉瓏音猛然的想起了一個神秘的女人,她急忙擲出了一大把蠍尾針,道︰「這是梨花夫人的奪命梨花陣,我們快走!」青未了知道梨花夫人的厲害,道︰「梨花的香氣也有毒,大家快點離開!」兩人曾經是萬花樓的屬下,對于梨花夫人並不陌生,至于奪命梨花陣,那是早就听說過了,只不過今天第一次見識到了。

漫天的梨花里出現了一個曼妙的身影,梨花夫人笑道︰「你們走不了!」

一時間,煙塵四起,二十幾匹駿馬四蹄如飛一路向前狂奔,馬不僅通人性,似乎同樣能感受到危險的臨近。還好這些駿馬都是百里挑一腳力非凡,在唐葫蘆暗器的掩護下,眾人順利的逃過了突如其來的劫難,一次美麗的梨花劫難。

張謙憂心忡忡,道︰「現在應該怎麼辦?」唐葫蘆道︰「沒事!天無絕人之路,或許我們福大命大也說不定。」梨花夫人的奪命梨花陣,朵朵梨花可以要人命,梨花的香氣雖然不會致命,卻能讓人在六個時辰里真氣渙散難以凝聚。

唐葫蘆精于用毒之道,早年就已經百毒不侵。張謙懸壺濟世施醫救人,當然自己絕對沒有可能中毒。張芷青從小就和張謙研習醫術,如今可以算是一個小神醫,在這次的劫難中得以幸免,雖然她不會武功。張謙道︰「我和芷青百毒不侵,可是她不會武功,而我的武功低微,如果萬花樓的高手追上來就麻煩了!」

紅妍嘆道︰「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沒有人提出異議,誰都能感覺到駿馬的腳力逐漸遲緩,這一路上不能沒有馬。

冷月身中的劇毒已經被唐葫蘆調制出了解藥,她卻沒有多少喜悅。在六個時辰里武功全失,意味著什麼?她明白,這是一個危險的考驗,生與死就決定在這六個時辰了。唐葫蘆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們一定逢凶化吉!」

龍在天默然無語,明月娘子神色沉重,鄭八爺憂形于色,趙曉荷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這種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擔憂。沉默在有時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往往和絕望有關系。紅妍道︰「現在還沒有危險的預兆,我們這是怎麼了?」

紀名川勉強的下了馬車,道︰「我們這些人已經是一半以上的江湖力量了,如果我們心灰意冷,就這樣沒有了斗志,萬花樓將繼續禍害江湖!」懷雪鴻的臉上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懶散,道︰「我們一定會度過難關,扭轉乾坤!什麼都有可能!」

青未了拍手道︰「好!我們要振作起來,只要有命在就決不低頭!」龍在天聞言道︰「我們這些前輩,還不如幾個年輕人!」冷毅道︰「現在還沒有遇到危險,我們沮喪什麼?頹唐什麼?」紅妍道︰「只要不絕望,就會有希望!」說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有些苦澀,依然有著讓人心動的美麗。

陸惜花笑道︰「早死晚死都是一死,我就送你們一程!」李寶倉道︰「紀公子的身上應該有不少銀子,我要發財了!」秋海棠領著幾個年輕的殺手悠閑的走向了唐葫蘆,道︰「你們听好了,這是你們在樓里成名的好機會,要好好的把握!」

唐葫蘆道︰「只怕不容易!我身上的暗器和火器都不答應!」秋海棠道︰「如果你死了,什麼都結束了!」他沒有出手,他身邊的幾個年輕殺手迫不及待的沖在了最前面,一心想在萬花樓里出人頭地,名氣如日中天,財源滾滾來。

李寶倉道︰「今天你們通通的把命留下!一個也別想跑!」紅妍道︰「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在這時候威風什麼!」陸惜花看見了美麗如初的紅妍,不禁就想到了她對自己的無情。造成自己一廂情願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紀名川的存在。

想到這里,陸惜花拔出了自己的獨門兵器盤蛇劍,直取身受重傷的紀名川。他出手不慢,只是有人出手更快!陸惜花的盤蛇劍剛剛遞出了半招,一柄來歷不明的長劍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死亡的冰涼一瞬間就將他整個人包圍。

紀名川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陌生人,就是現在手持長劍制住陸惜花的人。他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穿著一件華麗的綢緞長衫,看起來和紀名川一樣,也是一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不過這個人眼下正在決定著陸惜花的生死。

陸惜花面無人色,如同看見了前來索命的厲鬼。陌生人的目光里流露出冷峻之意,道︰「為什麼又讓我看見你?我以為你已經從江湖上消失了!」他的語聲很輕,卻有一種傲視江湖惟我獨尊的氣概。陸惜花一時間緊張的說不出話,仿佛看見自己的不遠處,站著獰笑的黑白無常。

李寶倉在這時候沒有了氣焰,悄悄的躲在了一旁,他相信現在秋海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果然不出他所料,秋海棠冷冷的說道︰「你最好放了他!他已經加入了萬花樓!」陌生人好像听到了一個笑話,道︰「陸惜花,你認為我會放過你嗎?」

陸惜花心里知道大事不好,為了一線的生機,壯著膽子說道︰「會!我以後一定從江湖上消失!」陌生人道︰「你說錯了!」他的劍鋒刺進了陸惜花的咽喉大約三寸,道︰「我給過你活命的機會,既然你不從江湖上消失,我就讓你從這個世上消失!」說完了這句話以後,他輕巧的抽回了自己的長劍。

秋海棠見此情形,道︰「你竟然真的殺了他!」陌生人道︰「我讓他多活了兩年,否則他早在兩年前就死了!」李寶倉想起了陸惜花曾經和自己說過的一件事情,道︰「我知道你是誰了!」話音剛落,他就立刻逃之夭夭了。

秋海棠道︰「我想起來了,據說兩年前陸惜花被天下第一殺手打成了重傷,你是花不落!」唐葫蘆在六年前就听說過花不落這個人,在那時候他就是讓黑白兩道談之色變的天下第一殺手。轉眼間六年過去了,他仍然是穩居第一的殺手。

花開花落知多少?這是江湖中人用來形容他的飄香三劍引用的一句詩話,劍氣摧花,落紅滿徑。好花已殘,余香猶在。花不落為人亦正亦邪,說不清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的出現也不一定是好事還是壞事。

懷雪鴻嘀咕道︰「我怎麼感覺走了幾個凶神,來了一個惡煞。」唐葫蘆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為什麼總有惡人來磨我們?」紅妍笑容滿面的遞上了幾塊烤肉干,道︰「你是特意來幫我們的對不對?看你風塵僕僕一路追來了,我們現在正缺幫手!」花不落伸手只接過了兩塊烤肉干,道︰「我只是正巧路過,你想多了。」

紅妍道︰「我們給你銀子,你不會和銀子過意不去吧?」花不落道︰「你能出的起嗎?我是殺手,不是保鏢。」唐葫蘆急忙過來湊熱鬧了,道︰「送佛送到西!我們多給銀子!」花不落道︰「我殺一個人是白銀五萬兩,你們這麼多人讓我保護,五個時辰五十萬兩!」唐葫蘆大吃一驚,道︰「你敲竹杠!價錢高的離譜了!」

花不落道︰「我有三個規矩,第一拒絕賒帳,第二不收銅板,第三不要碎銀兩。」目前眾人沒有別的出路了,有道是破財消災,也只能任由花不落獅子大張口了。

紀名川這一次出來帶了二十萬兩的銀票,除了紀井泰籌集的三十萬兩糧餉,二十萬兩白銀就是紀家賬上一半的現銀了,紀名川臨走的時候給總管宋福遠留下了另外的二十萬兩白銀,用于整個紀府的開銷和生意上的周轉。

紅妍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紀名川送給她的青玉絞活環手鐲,在手里擺弄了片刻,輕輕的放在銀票上面。過了一會,冷月眼見她把明月珠都放在了其中,急忙說道︰「明月珠不能算在里面,那是紀大哥的家傳之寶。」她說著取出了自己的半塊玉佩,摘下了頭上的珠釵,發現這也無法填補上三十萬兩的空缺。

青未了拿出了另外的半塊玉佩,周若芸和張芷青取下了自己的耳環。龍瑾瑜眼見眾人都傾其所有,自己的簪子和珍珠耳環也都算了進去,道︰「花不落,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們只有這些了!」青未了似乎想到了什麼,從懷里掏出了兩張五萬兩的銀票,道︰「這是我還沒有月兌離萬花樓時候的積蓄,應該夠五十萬兩了。」

花不落道︰「看來我低估你們了。」他的目光忽然盯住了紀名川,道︰「我知道你是紀名川,有一個問題想請你解答。」紀名川道︰「希望這個問題不要太晦澀。」花不落道︰「你放著好好的公子爺不當,不僅刺殺魏忠賢,還和萬花樓作對,這是為什麼?」紀名川沒有想到,花不落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

他淡然︰「沒有為什麼,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花不落沉默了一段時間,道︰「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後悔嗎?」紀名川道︰「我做的事情無愧天地良心,永遠不會後悔!」他的神色平靜,目光里卻多了幾分堅毅。

花不落道︰「這些東西物歸原主,我就交你這半個朋友了。」紀名川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你在和我開玩笑吧?」花不落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開玩笑!」紀名川道︰「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花不落的目光飄向了遠處,道︰「江湖上說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其實哪個人沒有過去呢?」

他的神色里多了深沉的痛苦,道︰「我曾經就是一個文弱的書生,如果不是有一個狗官的兒子看上了我妹妹,就不會有今天的花不落了!」想起了那段悲傷沉重的往事,花不落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原來他只不過就是一個尋常人。

九年前,花不落的小妹當時年僅十六,出落的亭亭玉立。在一次集市上偶然的遇見了當地的一個惡少,此人的父親就是當地的縣太爺。惡少見色起意,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把花不落的小妹拖上馬車。因為花不落的雙親百般阻攔,最後,惱羞成怒的惡少就命令幾個手下對兩人拳打腳踢,直到活活的打死。

花不落的大哥去縣衙門擊鼓鳴冤,被惡少反咬一口,在大堂上挨了八十大板。氣急攻心加上傷勢過重,當天晚上就離開人世了。花不落的小妹**受辱以後神智不清,一連失蹤了幾天,有人才在一口枯井里發現了她的尸體。

四個至親的慘死讓花不落痛不欲生,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花不落。如今的他名滿天下,卻只是一個鐵石心腸的殺手。

幸福的人,擁有的幸福幾乎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經歷的遭遇往往不一樣。

紀名川道︰「我就是你的半個朋友?」花不落道︰「我每年都會一件好事,就像兩年前重創了陸惜花。我決定今年就幫你們一把,減輕自己殺戮的罪過。

他環視四周,道︰「說實話,我佩服你紀名川這個人,不過我怎麼可能和武功不如我的人做朋友?以三個月為期限,到時候如果你能戰勝我,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輸了,你只能是我半個朋友了,五十萬兩一文錢都不能少!」

夜寒星滿天,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夜里出現。萬花樓主屬于漆黑的夜晚,在他看來,夜晚不僅寧靜美好,而且還適合殺人。左花使白菊公子道︰「樓主,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辦?」萬花樓主沉吟道︰「飛傳萬花令,全力的追殺那群烏合之眾!」白菊公子道︰「陸惜花死在了花不落的手上,請樓主指示!」

萬花樓主道︰「我從九千歲那里把陸惜花和李寶倉要來了,還沒派上用場就先死了一個!這個花不落,居然跑來管閑事!」白菊公子道︰「二少爺出手了!據說是殺了辛莫風!」萬花樓主道︰「辛莫風早就應該死了,滴血玫瑰擅長暗殺和突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們當中有誰見過他的真面目?」

白菊公子道︰「他喜歡各種面具,從來沒有人看見他把面具摘下去的樣子。」萬花樓主道︰「也許他有自己的原因,我的神功未成不能分心,樓里的事情就全部暫時交給你和秋海棠了。」白菊公子道︰「那右花使呢?」

萬花樓主道︰「他不在附近,遠水救不了近火,我自有安排。」他的雙眸里閃爍著寒光,道︰「我要讓他們萬劫不復!」無形的黑手正在伸向紀名川等人,盡管沒有人意識到危險的腳步逐漸臨近,這雙黑手準備將他們推入死亡的深淵。

明月娘子的臉色一變,道︰「龍大俠,我們去五台山干什麼?」龍在天道︰「如今,各大門派人才凋零,五台山是高手隱居的地方,據說藏龍臥虎,我們去看一看也好!」鄭八爺道︰「有道理!那個萬花樓主不好對付,我們應該找些幫手!」

懷雪鴻在馬車里將幾人的對話听的清清楚楚,對紀名川說道︰「你知道嗎?五台山有一個地方非常的可怕,大概九年前,我師父領我去附近轉了轉。」紀名川正感覺在馬車里呆的煩悶,道︰「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只在附近轉了轉?」

懷雪鴻前幾天因為傷勢過重,心情一直異常的低落。現在武功恢復了三四成,他的臉上又開始有了笑容,道︰「那個地方叫冥府山莊,進去的人就沒有活著出來的,听我師父說是什麼武林禁地。」紀名川道︰「我還是第一次听說,原來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懷雪鴻道︰「你也有孤陋寡聞的時候啊!」

紅妍道︰「師父,我們真的要前往五台山?」冷月知道五台山風景如畫,道︰「妍姐姐,難道你不想去五台山看一看那里的雲嗎?」紅妍奇怪道︰「雲有什麼好看的?哪里都有雲啊!」冷月道︰「不過,有些地方的雲特別的美。」

明月娘子眼見紅妍心事重重,道︰「妍兒,我們現在的武功都恢復了,你就別想太多了。」顧慶遠說道︰「說起五台山,我想起了一個地方。傳言說只看見有人進去,卻從來都沒有人出來的一個地方。」

一向不喜歡說話的花不落終于開口問道︰「你說的不會是冥府山莊吧?」顧慶遠道︰「你也知道這個鬼地方?」花不落道︰「那是傳說中的武林禁地之一,就在五台山附近。」顧慶遠道︰「我認為這個地方和萬花樓或許有關系!」

就在這時候,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騎馬從另一個方向追了上來。這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只有花不落不認識她是誰。李思語一臉的風塵之色,她頭發凌亂,臉色憔悴,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女,獨身一人漂泊在外面。

龍瑾瑜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喝道︰「你膽子不小,還敢讓我看見你!」就在此時,李思語的坐騎忽然間癱倒在地,她整個人從馬上摔了下來。幸好紅妍眼疾手快,及時的飛身下馬接住了她,否則李思語此時大概只剩下半條命了。

水是生命的源泉,讓已經疲憊不堪的李思語又煥發了生機。紅妍默默的遞給了她一塊肉干和兩個饅頭,看著她風卷殘雲般的在短短的時間里吃的一干二淨。李思語的臉上滾落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她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李思語無法用合適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激,只能默默的流淚。紅妍的心情比較復雜,但是想到李思語畢竟沒有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善良的天性佔據了上風,道︰「你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是在暗中跟著我們嗎?」

李思語哽咽道︰「我爹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不顧我的反對訂下了成親的日子,我是一個人逃出來的。」紅妍道︰「那你現在想怎麼辦?自己想過嗎?」李思語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屬于哪里。紀公子的傷勢怎麼樣了?」

對于紅妍以德報怨的做法,龍瑾瑜氣惱之余卻又無可奈何。紀名川在這時候表現出了他豁達的胸襟,他不顧龍瑾瑜和顧慶遠的反對,力排眾議的支持紅妍的決定。李思語是魏忠賢的女兒,這是沒有人能改變的事實。

盡管無法改變事實,但可以改變心態,以寬容的胸懷接納她,當然,這需要時間。紅妍感覺李思語並非無可救藥,因為人性本善。

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擦肩而過的都是過客。在有些時候,相逢相識的人都會成為過客,就像流星一樣,消失在歲月的年輪里,無處可尋。

其實,每一個人也是過客,都是紅塵的過客。

草木叢生,枝繁葉茂。郁郁蔥蔥,一片惹眼的綠意,煥發著世間萬物的勃勃生機。一條蜿蜒的小溪,穿過了茂密的樹林,歡快的流淌。

小溪清澈見底,如同是一條明淨的玉帶,延伸到一望無際的遠方。兩岸邊綠草鋪地鮮花點綴,好一幅風景天成的山水畫卷。紅妍歡呼雀躍的奔了過去,周若芸緊跟在紅妍的後面,冷月安靜的注視著兩個人的身影,輕輕的笑了。

唐葫蘆忽然驚聲道︰「兩個丫頭,小心!」紅妍聞言神色一凜,果然看見不遠處有幾個奇怪的土堆正在向她和周若芸迅速的靠近。青未了知道土遁術的厲害,他飛身而起,希望可以搶先一步,避免兩朵鮮花過早的凋零。

聰聰兒的輕功一流,沒想到花不落的輕功同樣一流。他長劍起舞,劍勢攝魂。頓時血花飛濺,染紅了新綠的草地。紅妍剛剛的松了一口氣,還來不及和花不落道謝。三具尸身毫無征兆的破土而出,襲向她和周若芸。

紅妍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輕飄飄的離開了地面。聰聰兒兒放下了周若芸,道︰「你沒事吧?」周若芸心有余悸的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沒事,謝謝了。」紅妍眼見青未了的臉色蒼白,知道他是為自己擔心。青未了的輕功其實不如妙手飛俠聰聰兒,但是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竟然比聰聰兒的速度更快。

地面上冒出了一個人頭,不錯,就是一個人的大好頭顱。花不落平靜的說道︰「你還需要我出手嗎?」地面上的人頭笑了,怨毒的說道︰「我知道你是花不落,不過有一種人肯定不會害怕你!」就在這個時候,他整個人破土而出,腰間捆綁著一排已經點燃的火藥筒!確實有一種人不怕花不落,那就是不怕死的人。

天塌地陷般的爆炸聲過後,空氣里硝煙彌漫,支離破碎的尸身血肉橫飛。頃刻,染紅了小溪水。生與死,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為這本是宿命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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