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問︰「那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周公子呵呵笑了,卻說道︰「這個嘛,屠蘇公子,你日後便知。你只需要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刺客,是孤獨的,你若是記住這一點,我相信,你下次遇見我的時候,呵呵,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屠蘇眯著眼楮思索他的話,這句話頗有未卜先知的意思,難道他能安排我的命運麼?屠蘇百思不得其解,唉,若是冬兒在就好了,她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出其中的端倪來。
月色明朗,鏡湖里倒映著明月,好不安謐。
忽然,兩個身影從那水中明月上踏過,朝著湖中心的那個流螢草堂而來。
草堂內,沐姑娘正在一個病榻邊上,那榻上,躺著一個女子,面色蒼白,但是年紀卻並不大,她捂著胸口,呼吸極是緩慢。紫蘇在一旁搗著藥,忽而,沐姑娘說道︰「紫蘇,有病人來訪,快出門迎接。」
紫蘇抬頭看了看,說︰「是,師父。」說罷,她挽簾出來。只見兩個佩劍的人踏著輕功飛速而來,其中一人扛著一個人,另一個扛著一柄長槍。
兩人掠過護面,踏著蘆葦而來,翻身一躍,落在紫蘇面前「沐姑娘,在下龍且,冒昧打擾,還請見諒。」來人正是龍且和項莊。那龍且身上扛著的人,正是項羽。
他將項羽輕輕平放。只見那項羽一身傷痕累累,胸口,手臂,大腿,還有月復部,都有刀傷,後背上還插著兩個箭頭。
沐姑娘瞧了瞧,道︰「怎生傷得如此重?」
龍且說道︰「我們遇到了王家王翦,被他的十萬大軍圍困。好容易才突圍。」
沐姑娘搖了搖頭,說道︰「何苦來著。」話音剛落,她二指一擬,三根銀針,射進項羽的幾處穴位,二指又封住了他的血管穴位,剛要去拔劍,突然,那項羽一身真氣反彈,竟將穴位沖開。眾人一瞧,只見他雙拳緊握,渾身筋骨暴起,肌肉緊繃,一身真氣十足。
紫蘇好奇,這是一個怎樣的人?竟然傷成這樣了,還時刻緊繃著,難道,他的潛意識里,還在戰斗麼?
沐姑娘說道︰「這樣不行,他這樣子,我一拔箭頭,只怕他頃刻間,血就噴得一干二淨了。得讓他放松下來。」
龍且道︰「一定是我剛才不小心說了王翦,他才這樣。可是,該怎麼讓他放松?」
紫蘇忽而說道︰「你就說,你們楚國贏了。楚國贏了。」
龍且看著渾身傷痕,奄奄一息卻始終咽不下一口氣的項羽,他說道︰「項羽,我們贏了。楚國大軍贏了。」
忽而,那項羽緊攥的拳頭,松了下來。渾身真氣,也退了去。
沐姑娘急忙封住他的穴位,將兩只箭頭拔了出來。然後上了藥。那項羽面露痛楚,卻沒有叫出聲來。
紫蘇拿了針,扯下幾根頭發,穿過針眼,給項羽將一身的刀傷給縫上。那些傷口,已經將肉翻了過來,甚至有的,還可以看見白色的骨頭。
紫蘇一邊縫著,淚水差點沒忍住。
次日,陽光緩緩升起。
透過流螢草堂的縫隙,撒了進來。正好落在項羽的眼袋上。項羽緩緩睜開雙眼,頓覺陽光刺眼,他扭頭過去,只見這個干淨,幽雅的小草屋內,一個女子,正雙膝跪坐在地,搗著藥。
不知為何,過慣了腥風血雨殺來殺去日子的項羽,此時此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的寧靜。這里,竟是那樣的安靜,那樣的幽靜,靜得讓他那顆動蕩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紫蘇好像听見了什麼聲音,回頭來看,卻見項羽正盯著她看,她好奇地走過來,見項羽要起來,連忙將他摁住,說道︰「別動,你的傷口剛縫上,現在不能動。」
項羽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呵呵說道︰「是你救了我。」
紫蘇搖了搖頭,說︰「是我師父。」
項羽有氣無力地說︰「你是沐姑娘的弟子?」
「恩。」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紫蘇。」
「紫蘇?是一種草藥的名字麼?」
「是呀。紫蘇是用來治風寒頭疼胸悶的,有安神靜心之效,師父給取的名。」
項羽呵呵笑道︰「這些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紫蘇有解魚蟹毒之效,用來煮魚吃,更加香甜。」
紫蘇眉頭緊蹙,略帶生氣地說︰「好呀你,傷的這麼重,還喜歡取笑我。」她看了看項羽一身的傷,好奇地問︰「不疼麼?」
項羽道︰「區區疼痛,怕什麼,早習慣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打仗?」
「為什麼?因為那是我們楚國人的家。我們楚國風景秀麗,更有富庶的江南,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誰知道,嬴政狼子野心,竟吞滅了天下。我楚國百姓流離失所,背井離鄉。我父親,還有那麼多楚國戰士,都戰死沙場,我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我要讓楚國人都能生活在楚國的土地上,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他們的靈魂,都帶回楚國。嬴政這個暴君,把整個天下都踩在腳下,每日鞭撻,抓了百萬壯丁,為他修築阿房宮,修築地下皇陵,我楚國多少黎民百姓都活活累死在他咸陽城。這等血海深仇,我怎能不報?」
紫蘇呵呵說道︰「我也听說了,你帶著江東八千子弟,把整個江南攪得天翻地覆。」
項羽凝眉望著天上,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哼,我會號召所有楚國人,一起起來反抗。我一定會光復我楚國的。」
紫蘇突然覺得項羽好生氣概。身為楚國統兵大將項氏一族後裔,他骨子流的血,竟是那麼豪氣干雲,那麼霸氣十足。他有一種不甘臣服的桀驁,就好像一頭不甘馴服的野獸。也許,身為一個將門之後,戎馬生涯,就是他一生的宿命吧。
忽而,听見師父喚道︰「紫蘇。」
紫蘇連忙說道︰「你先歇著,千萬別亂動。還有其它病人,我先去給師父幫忙了。」
沐姑娘在一旁給那病榻上的人扎針。那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那項莊和龍且守在流螢草堂院子里。
過了數日。
這日,湖面對岸兩道身影蜻蜓點水而來,兩人翻身落地,朝著流螢草堂走了來。正是屠蘇和紅塵客棧的新掌櫃的夏紅。
屠蘇不知道為什麼要派他來這里,還路上踫到了這個丫頭。忽而,听見一個聲音喝道︰「小子,咱們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啊。」
屠蘇一驚,這個聲音?他一回頭,就看到龍且站在他身後,他大驚,龍且剛要拔劍,突然被項莊給攔著說道︰「流螢草堂,不能放肆。」
龍且瞧了瞧屠蘇,哼了一聲,將寶劍收回。
屠蘇和夏紅一同進屋內,看見那床榻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夏紅一下子沖過去,趴在床邊喊道︰「姑姑,姑姑,你怎麼了?」
流螢草堂還一如既往的那樣平靜著。項莊正坐在院子里打坐調息。項羽的霸王槍立在一旁。忽而,听見一陣慌亂的馬蹄聲,他緩緩睜開雙眼,扭頭望去。
只見東邊的湖對岸,三千秦國騎兵飛速而來。眾人到了湖邊,勒馬頓足。領頭一人頭戴盔甲,一身戰袍,戎馬披風,腰懸佩刀,一頭花發,卻並不顯老,一臉怒氣橫秋,霸氣十足。他喝道︰「是這里?」
身後一名騎兵拱手說道︰「是這里,將軍。」
「沒看錯?」
「千真萬確。」
項莊冷冷道了一句︰「王翦。」
紫蘇也听見聲響,出來一瞧,只見三千秦國騎兵立馬對岸,望著這里。紫蘇好奇道︰「王翦是誰?」
龍且忽而也走了來,淡淡說道︰「大秦帝國三大世家,王家的王翦,蒙家蒙鶩,徐家徐福,三人乃大秦帝國神勇無比的統兵大將,這王翦又與那白起還有趙國名將廉頗,李牧,號稱戰國四大將軍。秦始皇二十三年,王翦率軍六十萬伐楚,屠城無數。六國破滅之後,又率兵繼續南征,平定百越,開疆擴土,可以說,長江以南的諸多小國,都被他王翦大軍,踏平了。」
項莊也說道︰「王家世代為將,與我們項氏一族都一樣,世世代代都是領兵打仗的宿命。他有一個兒子,王卉,這父子倆都是領兵打仗用兵如神的神將。天下六國,齊國,楚國,燕國,韓國,趙國,魏國,除了韓國這個小國以外,其它五個國家,都是破于這父子二人之手。」
紫蘇嘆了口氣,又是一個戎馬一生的將軍。
紫蘇忽而好奇道︰「是了,他帶兵來這麼做什麼?」
龍且說道︰「自然是沖著我們來的。快,帶上項羽,我們走。」
紫蘇驚道︰「怎麼?他現在傷口還沒愈合,這樣離開,傷口會再裂開的。」
「那也沒辦法了,快走。總比丟了小命要好。」
兩人進屋去搬項羽。紫蘇連忙請示師父,說︰「師父,您出面說兩句吧,他們這樣,項羽會沒命的。」
沐姑娘一面給病人喂藥,一面說道︰「讓他們走。師父我只管治病,至于,病人要做什麼,師父可不管。」
「師父。」
沐姑娘嘆了口氣,說道︰「紫蘇,你不知道,那王翦是何許人也?他一刀下來,只怕,整個流螢草堂就灰飛煙滅了。師父我被放逐至這流螢草堂,便已下定心,世間的紛亂,師父一概不理不問。」
紫蘇見他們已經將項羽搬了起來,紫蘇急道︰「師父……」
沐姑娘突然扭頭怒目一掃,頓時一股無比強大的真氣轟然震出,將紫蘇震得身子倒飛,撞在牆上,她身子落地,噗的吐了一地鮮血。
沐姑娘喝道︰「還需要我再說第三遍麼?」
紫蘇一時心急,竟惹得師父生氣,連忙跪著磕頭認錯︰「師父,紫蘇知錯了。」
那病榻上的女子卻有氣無力地微笑著勸她道︰「何必跟個孩子動氣。」
沐姑娘只淡淡說︰「越大越沒禮數。」說罷,她繼續給那女子喂著藥。
那項羽被龍且扶出草堂。突然,只見那對岸的王翦拍馬而起,蜻蜓點水而來。項羽三人連忙道︰「快走。」
說罷,三人朝著西面的湖面而去。王翦怒喝道︰「項羽小輩,哪里走。」他一個翻身數十里,眨眼間,落在項羽龍且項莊三人面前。
項莊將手中霸王槍交給項羽,說道︰「你們先走,我來拖住他。」
龍且道︰「你瘋了,就算我們三人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項莊道︰「沒辦法了,能活一個是一個。」
龍且頓了頓。不料,那王翦拂袖指著三人說道︰「我王翦在此,你們誰也走不了。」說罷,他手握腰間佩刀,那寶刀猛然出鞘,頓時真氣散亂,恍如巨龍,浩然真氣,就朝著三人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