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五十六章

作者 ︰ 劉猛

那王翦的刀法與蒙家的劍法不同,蒙家劍法以快著稱,而王家的刀法以狠著稱。但是,不管是快還是狠,那也得因人而異,在項羽這些小輩面前,王翦的刀法,簡直就是勢不可擋,速度驚人。

那王翦隨隨便便的一刀揮出,就將三人震得紛紛倒退。那項羽手握霸王槍,喝道︰「哼,我來。」說罷,他手握霸王槍,真氣陡然爆發,剎那間,身上的傷口又紛紛裂了開來,鮮血直流,項羽卻渾然不管,一招直搗黃龍,就朝著王翦刺來。喝道︰「吃我一槍。」

王翦笑道︰「小子,你倒是有幾分膽色。」說罷,他持刀也迎面而來。兩人刀槍相踫,電光火石,兩人腳下的湖面頓時驚濤駭浪,洶涌不平。但是那王翦久戰沙場六十年,身經百戰,項羽雖有一身蠻力,在王翦面前,卻也是以卵擊石。

就在兩人交手時,突然,只見遠方有巨大聲響。眾人紛紛扭頭望去,只見那空中仿佛一條巨龍騰空而起,巨龍奔騰之勢,一躍千里,眨眼間就到了眼前,眾人心驚,此人是誰,來得好快,那真龍真氣消失,眾人這才看清,原來竟是一名金衣刺客展開雙臂飛身而來,他朝著眾人俯沖直下,二指成劍,凌空劃過,那王翦和項羽急忙閃開,那道劍氣在他二人之間劃過,頓時湖水被他給生生分割開來。

他腳尖落在湖面上,頓時湖面一股圓形的波浪散開。他緩緩回頭,那王翦喝道︰「神差?」

湖水又漸漸合上。神差冷冷說道︰「流螢草堂,清靜之地,不容你們在此放肆。」

王翦手握寶刀,他得時刻防著這個傳聞中,十步必殺的金衣刺客神差。一定不能讓他進自己十步範圍內。

那項羽三人見機,急忙轉身就飛奔而去。王翦欲追,不料神差身子陡然飄身落在其面前,負手而立。淡淡說道︰「王將軍何苦趕盡殺絕。」

王翦怒道︰「哼,這個項羽不簡單,今日若不殺了他,後患無窮。」

神差卻緩緩說道︰「項羽,固然會死。不過,不是現在。」

王翦眯著眼楮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神差繼續說道︰「王將軍,如今天下已經大統,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戎馬一生,何不卸甲歸田,告老還鄉。」

王翦怒道︰「哈哈哈,寶劍鑄成,殺敵飲血。我王翦既為將軍,就誓死要為秦國而戰,為始皇帝陛下而戰。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誓死維護我大秦的江山社稷。不容這些叛軍亂黨,毀我萬里河山。」他字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神差也嘆了口氣,說道︰「飛鳥盡,良弓藏,從古自今,多少功高蓋主的名將,都不得善終。王將軍手握秦國一半兵馬,幾十年來,始皇帝一直信任有加,從未有過一絲懷疑。如此賢臣遇到如此君主,也算得上是千古佳話了。」

王翦道︰「陛下恩情,老夫自當以死相報。老夫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也要殺掉最後一個敵人,死,也要死在戰場上。」說罷,他手握寶刀,就要揮刀而來。

神差從袖中掏出一柄飛刀,錚地一聲,勁風四起,兩人身後都掀起了一丈多高的巨浪。那王翦一招之後,急忙借著反噬之力翻身後退,腳尖落在巨浪之上,他心中道︰「只要不進他十步之內,就不會落于下風。」

不料,神差忽而轉身說道︰「在下只是路過,無心與將軍動手,項羽雖有一身魄力,但他沒有經世治國之才,將軍放心,你們一生戎馬生涯打下來的江山,不會毀在他的手上,神差,在此向你保證。」

王翦道︰「你區區一個刺客,說到底只是一介莽夫,你能做什麼,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話說完,神差突然扭頭怒目而視。神差忽而飛身朝著他王翦飛身而來。王翦一驚,急忙翻身後退,那神差突然手中兩柄飛刀射出。那飛刀說也奇怪,並不是直朝著他王翦而來,而是從兩邊繞後,王翦一驚,急忙轉身橫刀去擋那兩只飛刀。突然,他余光一瞟,心中駭然︰「不好,中計。」

就在他轉身去的時候,神差已經箭步上前,進了他十步範圍內。突然,他身影陡然消失,沒等王翦回過神來,神差已經出現在王翦身後,另一只飛刀也直朝著他飛來,神差一手勒住王翦,另一手握住這飛刀,刀尖直抵在了王翦的脖子上。

王翦大驚,這神差身經百戰,經驗老道,出手速度簡直是匪夷所思。不料神差卻並不下手,只說道︰「你六十萬兵馬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我能輕易取你項上人頭,就能輕易取他項羽的人頭,現在,這個保證,算是不算?」

王翦贊道︰「好吧,金衣刺客,神差,記住你的話。」

神差彬彬有禮地回道︰「一定。」說罷,他手腕一轉,飛刀回到他的袖中,一個翻身落在身後,然後背著手,向流螢草堂邁步走去。

王翦模了模脖子,幾十年來,還沒有人能夠也沒人敢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難道,他真的是老了嗎?就像當年的廉頗將軍一樣。

流螢草堂。

沐姑娘正給她喂著藥,突然,她捂著胸口一陣咳嗽,剎那間,那些藥汁混著血都給咳了出來。

沐姑娘連忙給她撫著後背,說道︰「你要撐下去,撐下去,他就快回來了。」

她有氣無力地說︰「怕是等,等不,到,了。」

忽然,只見簾子被掀起,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那刺眼的陽光灑進來,落在他一身夜行衣上,他負手而立,發絲垂落,好一番風度翩翩,器宇不凡。

沐姑娘和她頓時都傻了,只听神差淡淡說道︰「我來遲了。」

他緩緩走過來,那榻上病怏怏的女子忽而笑了,笑得如此幸福,如此開心,她看著神差身上的夜行衣,那袖口處,如果你仔細去瞧,就會發現有一條縫補過的痕跡。

忽而她的思緒飛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是整個朝陽谷都一片歡騰的日子。因為有兩名金衣刺客一起通過北嶺山第五層,這是數百年來,都沒有人做到的事情。

那天,神差和公子歌月,如同神一樣被村民膜拜著。

神差踏步走進紅塵客棧,眾人一瞧是神差,連忙圍過來祝賀他,有的忍不住好奇聲,問他們里面是什麼,那守墓人長什麼模樣?本領如何?

老板娘紅袖一邊打著算盤算著帳,一邊笑意春風地看著他。不知為何,他卻並不高興。晚上,神差立于窗前望著一輪明月,老板娘忽而抱著一壇酒走來,她嫵媚動人,扭著窈窕身姿,聲音妖嬈說道︰「喲,神差大人,這些日子不見,月兌胎換骨了呀。」

神差苦笑了一下,在一旁坐下。那紅袖將一壇好酒放在他面前,說道︰「妹妹還沒給神差大人慶賀呢。這壇好酒,就送你了。」

神差揭開紅布,抬起酒壇子仰頭就是一口灌了下肚。紅袖瞧他袖口上的衣服破了,連忙說道︰「那守墓人很是厲害麼?竟然讓你把袖口都給弄破了,來,月兌下來,我給你縫一下。」

燭光微弱,神差躺在一旁喝著酒,那紅袖在旁邊給他縫著衣裳,時不時抬起頭來看著他,見他心事重重的,好奇地問︰「怎麼了?」

不料神差卻說道︰「老板娘,我接到了一個任務。」

紅袖笑道︰「這是好事呀,你又有賞錢拿了。」

神差卻苦笑了一陣,說道︰「只怕,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

紅袖語言中帶著一絲傾慕地道︰「這天下,還有你神差做不到的事?」

只是她不知道,自那天之後,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不見,二十多年日夜相思苦楚,漫漫長夜。

「紅袖,紅袖……」神差喚著她的名字,她回過神來,已不是二十多年前那般嫵媚動人,臉色蒼白,發絲散亂,一副奄奄一息的病態,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是那樣蒼白無力,她說道︰「可算,又,見著,你了。」

神差一臉關懷地問︰「怎麼病成這樣?」

紅袖搖了搖頭,只說︰「世事,難料。」二十年來,她每日在客棧里,都思念著神差,在這個動蕩不安兵荒馬亂的年代里,她只一心系著神差,但是她是一個極容易滿足的人,只要每日能看見他就足夠了,從沒袒露過自己的心跡,誰知道一晃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朝思暮念,一年前,卻突然落下了這個郁疾,病來如山倒,從此茶飯不思,油鹽不進。人就日漸憔悴。

神差感嘆,若不是他有要事回來稟報,也不會得知紅袖病得如此嚴重,一時間感慨萬千。二十年,彈指一揮間,身為一名刺客,他為了完成一個任務,竟一去就是二十年,多少世間滄桑變故,昔日好友,在這兵荒馬亂中一個一個離去。仿佛只是轉身回首的一瞬間,卻已換了人間。

身為刺客,就必須完全拋棄兒女私情,如今,他只要一回頭,就滿是感慨。滄桑,撲面襲來。

紅袖又睡了過去。

夜間,風雲忽然變色。烏雲吞噬了明月,晚風驟起,不多時,雨點咚咚,落了下來。

神差負手而立,立在後院中,仰頭望著天空細雨,雨水濕了面容,順著眼角滑了下來。忽而,一只印花的油紙傘遮起,那紙傘上,竟是畫的一朵燦爛的桃花,桃花本艷麗,無奈花瓣散落,四處飄零。神差贊道︰「誰的妙筆?竟得如此妙境。」

沐姑娘淡淡道︰「說是江南陶家公子陶綰的工筆,紫蘇外出菜藥,瞧著喜歡,便買了回來。」

神差問︰「她的病況究竟如何?」

沐姑娘沉默不語,神差又說︰「說實話。」

沐姑娘先是嘆了口氣,只說道︰「藥也進不了,吃什麼吐什麼,怕是病入膏肓,沒多少時日了。」

神差的眼角突然又有一滴雨水,順著眼角落了下來,也許,那不是雨。

深夜,草堂外雨水 里啪啦越下越急。

那紅袖突然又猛地咳嗽了起來。神差急忙過來,將她輕輕扶起,讓她斜躺在自己的懷里。

神差將她散亂的發絲撩到耳後。沐姑娘也是傷心,看著他倆,頓時觸目傷情,背過身去。

紅袖仰著腦袋看著神差,只問道︰「你,可,還是你?」

神差輕輕點了點頭,說︰「神差,還是神差,還是你二十年前認識的神差。」

紅袖忽而閉上了雙眼,嘴角含笑,就好像安靜地睡著了一樣……

鏡湖邊上,一望無垠的蘆葦蕩里,一座新立的墳墓,那墓碑上刻著︰摯友紅袖之墓。旁邊刻著小字︰神差沐雪立。

夏紅跪在墳前,燒著各種祭品。

屠蘇今日才知道,原來紅塵客棧有一個特色,就是每一屆客棧都由兩人共同執掌,一個紅掌櫃,一個塵掌櫃。一個掌管客棧大小事務,一個在暗中,處理客棧與無名府之間的所有機密。比如上一屆是紅袖和塵煙。這一屆,就是夏紅和秋塵。

屠蘇扭頭看著旁邊另一座墳,那座墳已經約有二十多年了,十分陳舊,上面刻著︰摯友塵煙之墓。可是,令屠蘇無比好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旁邊的一行小字︰鬼使立。

鬼使?那個總是面露微笑殺人如麻殺人不眨眼的金衣刺客鬼使?沒料到,他竟也還為人立碑。

沐姑娘和神差立在一旁,看著紅袖的墳墓。沐姑娘突然說道︰「究竟是什麼任務,讓你一去二十載,杳無音訊?」

神差只淡淡說道︰「你曾經也是刺客,應該知道規矩,有些事情,是咬舌自盡,也,不能說的。」

沐姑娘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神差轉身又要離開,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沐姑娘見他又要離開,頓時心里有千般萬般不舍,可是她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戀上一個刺客,對于一個女子來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痛苦?那神差剛走了幾步,忽而頓足,輕輕說道︰「等我。」

沐雪突然身子一顫,只听神差說︰「我不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們都不在了。雪,等我回來,我帶你離開。」

沐雪的雙眼突然間就決了口,淚如雨下。她轉身望著神差離開的背影,也許,他這一句話遙遙無期,可是,這句話,卻讓她這二十多年的囚禁生活,突然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人生就不再迷茫,她喜極而泣,淚雨滂沱。

屠蘇愣愣地望著他們,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神差叔叔到底在做一個什麼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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