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啼笑姻緣 心憂難解思奮飛(4)

作者 ︰ 清凌音

這期間史書呆又來了一趟。他還是一如既住的一身白衣。再沒有穿白衣穿得如他那樣清靈飄逸,聖潔得像天上的白雲,只可仰頭贊嘆,不忍觸模。他的笑容還是那樣雲淡風清,眉眼如畫,那麼地溫暖,像三月的艷陽,暖著你的身,暖著你的心,一切都是剛剛好。

他是來告別的。

「含笑,我要走了。」他的聲音低沉,像塤在低沉輕柔地吹。他的眉眼有些憂郁,襯上那一身春衫落拓,平添了幾分傷感。思言的心竟隱隱有些心疼和不忍。

這幾天關于思言和君子游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他想裝作听不見也不能。管家一會兒在他耳邊吹會風,一會兒又嘮叨幾句,生怕他還對她心存綺念。

「公子,我們家是絕不會讓這種聲名狼藉的女子進門的。」管家一臉擔憂地好心相勸,生怕公子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他苦笑。這些天他想了好久,也看明白了。

思言變了。名字變了,心也變了。雖然她的眼角眉梢還是一如既往的漾滿了笑,可是現在的她真的像她的新名字一樣渾身充滿了笑意,她活得更開心,更灑月兌。他歡喜!可是這樣的她又是陌生的,她的笑、她的哭、她的鬧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他之于她,只是一個過客,也許深刻,但是注定不會停留。

這幾天他左思右想,終于絕望地發現,他們之間,已經親密得容不下任何一個人了,他們的嘻笑怒罵,愛恨情仇,都深刻到水潑不進火燒不滅了,更甚于當初她和紀浩南之間的情感。除了祝福,他想不出其他的語言。除了離開,他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含笑的臉色暗淡下來,喃喃地說︰「要走了麼?去哪里?」

史敬文竭力作灑月兌狀,努力扯出一絲笑容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想周游列國。」

含笑真心地說︰「史書呆,一路保重。」

史敬文澀澀一笑,故做輕松地說︰「要不要跟我一起?」他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他不後悔,他的心中竟然有一絲微微的希冀。

含笑一愣,她也沒想到一向謹小慎微的史書呆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听起來好像真的很不錯。

史敬文真心地說︰「思言,你準備就在這兒一直躲著嗎?你就沒有想過回去看看嗎?你真的想完全地忘掉過去?難道你就不想去問一個明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些話憋在他心里好多天了,說出來後,感覺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心里舒服了好多,踏實了好多。

「含笑,你真以為改個名字就真的能重新開始嗎?如果你心里一直不敢面對過去,對過去的傷痛一直不能真正釋懷,那麼我告訴你,這一輩子你都不可能真正地重新開始。你就像一只蝸牛,沉重的負擔會壓得你寸步難行。只有從心里真正地解月兌了,從心里甩掉那些負擔,你才能重新開始。」

他重重地吐了口氣,喊出了那個在喉嚨里翻騰了好久終于不吐不快的名字︰「思言,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姑娘,這一次不要讓我失望了。我要走了,你真的確定不向我問問他們的情況嗎?真的能忍心不問嗎?真的可以不管不顧嗎?」

他已經好久不曾這樣痛快地直抒胸臆了,語句流暢通俗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他的話像一股暖流撲面而來,濕潤了她的心,濕潤了她的眼。

「還回得去嗎?世人皆知,阮思言已經嫁給了她的夫婿,阮思蘭和親途中不幸身亡。我是誰呢?我如果是阮思蘭的話,就逃不月兌和親的命運。我如果是阮思言,讓思蘭情何以堪?難道要爹娘背負欺君之罪?兩國顏面何存?你告訴我,我以什麼身份回去?弄明白了又有何裨益?我只能是花含笑。」含笑哀傷地說著,眼楮里泡著的一汪清泉倔強地不肯流出來。

「那就以花含笑的身份回去吧,看看爹娘。我想他們會很欣慰的。」史書呆的話像重錘敲在了含笑的心上,這些年她真的壓抑得太久了。

含笑垂下頭,好半天才幽幽地問︰「我爹娘好嗎?大哥二哥還有思蘭好嗎?」這些年,她魂牽夢縈了好多回,今天終于問出來了。是的,有些人,縱使刻意遺忘,卻發現早已深入骨髓,溶入骨血,想忘不能忘。

史敬文笑了,他緩緩地說著︰「阮太傅自你走後就辭官了,閉門謝客,足不出戶。阮夫人突受打擊,一病不起,纏綿病榻。」

他停下來了,因為思言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而下。他愛憐地看著她,刻意放慢了語速。

「思賢和思齊因了你的事,見了紀浩南就橫眉冷對,連二皇子和錦城那里也生疏了。思蘭出嫁後一直獨守空房,三年前生了一個女兒,有先天心疾,這幾年到處求醫。」

含笑淚如雨下,她知道她的離去會讓親人傷心,她曾無數次想象家人們在她離去後的情形,她知道家人會難過會傷心,可是當真實地听人說起時,心里還是如此地難受和傷感。

「為什麼會這樣?他呢?」思言不可置信地問。

「思言,到現在你還不敢提起他的名字嗎?到現在還沒走出來嗎?」史敬文皺著眉頭追問。

含笑一愣。

他,曾是她生命中最燦爛最溫暖的一縷陽光。她渴望著投入他溫暖的懷抱,卻沒料想在投入的那一霎那,她就跌進了無比冰冷絕望的深淵。他是她心中最深的禁忌最深的痛,也是她最不願提起的一段傷心過往。

「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不放下過去的傷痛,一身包袱,怎能坦然面對未來展翅高飛?思言,不要太執著。」史敬文心疼地說。

含笑一愣,她從沒想過這些,她只想著忘掉過去,不想提起過去的任何事物,所以她放縱自己,恣意地活著,任性而為,卻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做只能證明了︰她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因為沒放下,所以不敢與過去有一點點的牽扯,因為放不下,所以連想都不敢想。

他,曾經是她生命中唯一的陽光,愛得那麼深,那麼的刻骨銘心,所以愛得深痛得也深,痛到呼吸都艱難。她深深地愛著他又深深恨著他,所以只能將他冰封在記憶里,現在想起他,似乎是凍到麻木了,便不再那麼痛了。他離自己已經太遙遠了,他和她,隔了太多的人和事,就像太陽和月亮一樣,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她早就認清了這個現實,只是此刻心中為何還會如此疼痛?如此遺憾?

而君子游,是她在那絕望的嚴冬里唯一的溫暖,她已經習慣了他給予的溫暖,習慣了他的嬌慣,任由她過著肆意狂放自由的生活,他將她慣壞了,離開了他,她已經不習慣了。她忽然覺得迷茫,究竟她對于他是一種習慣的依賴,還是真的是細水長流潛行默化的愛?

也許書呆說得對,勇敢地面對過去面對傷痛,才能真正地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只有暫時走出來,才能看得更清楚,她想真真切切地看懂她的心。

這一刻,她有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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