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言無數次想過和他重逢的情景，卻沒有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都沒有做好準備，甚至她都沒有好好打扮一下，就這麼邋遢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她的身上甚至能聞到汗味、血腥味還有昨夜火化尸體後留下的煙味。她從來沒有這麼不修邊幅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他。無數次設想和他重逢，在花叢中偶然相遇，在熱鬧的大街上擦肩而過，或者在擁護的人群中遙遙相望，或者是月夜不期而遇，又或者……每一次，她都必須是光鮮亮麗地出面在他的面前，告訴他離開你我過得很好。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間和地點遇上他，想了無數次的開場白到了這里都成了擺設，用不上啊。她惘然地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他，可是眼神卻虛空地穿過他望向了遙遠的天空，她的心就像那白雲一樣，在天空里無著無落。
「這里就交給你了。」他又說了一次，成功地將她從惘然中拉回到現實。任憑她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到再見他後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的。
「好。」她听見自己機械地回答。
罷了，這樣也好！形勢危急，一切兒女情長都要靠邊站，思言長舒一口氣，此時此地，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對話嗎？她竟無比慶幸是在這種情況下再遇見他，少了尷尬，公事公辦的態度此時竟是最容易化解僵局的良方。
一個士兵跑過來︰「將軍，一切準備就緒，請將軍速速回城。」
紀浩南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不！我要和大家一起戰斗。」
士兵面露難色，堅持不懈地說︰「將軍，此處凶險萬分，況且議和正在關鍵時期，將軍不可缺席。」他將求助的眼光轉向思言，希望她幫忙勸服將軍。
听到紀浩南要留在此地，思言心急如焚，月兌口而出︰「南……哥哥。」看到紀浩南驚喜地看著她，才覺得自己情亂之中竟然還像往日一樣稱呼他，不由心虛尷尬地低下頭改口︰「將軍。」
紀浩南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了，思言裝做沒看見，硬著頭皮說︰「鼠疫凶險，將軍身肩社稷，萬不可以身犯險，還是快快離開吧。」這最後一句是她的心聲，那掩飾不住地關心和焦急溢于言表，紀浩南這才又有了澀澀的笑容。
剛才，他一直在遠遠地看她和君子游，他親耳听到她叫君子游回去，她的關心還有得知他要留下時無法掩飾地欣喜都讓他心中微微作痛。本來，這些都是專屬于他的。所以，他也想听到她親口叫自己離開，他想從她眼中口中看到對自己的關心，可是真的听到她說出來，他又覺得少了什麼。她叫他「將軍」，她再也不願像往常一樣親昵地叫他「南哥哥」，她對他，終是有了隔閡吧。雖然她也叫他離開，可是那也是出于一個醫者的天性吧，更何況他還是一方之主，她是這麼想的吧。想到這兒，紀浩南一陣氣悶，那笑里也帶著幾許酸澀和自嘲。所以他也說了一句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那話里酸醋橫飛。
「你留得，君公子留得，我為什麼留不得？」那士兵想是沒听過豪氣干雲的紀大將軍說這樣小家子氣的話，竟然張大嘴巴愣在那里。
「那怎麼一樣呢？」思言想也沒想月兌口而出。她其實想說，她是大夫，她從小與藥為伍，把毒藥當零食，她的血不毒死人就不錯了。而君子游，這些年被她荼毒，體質早就發生改變，一般的病毒也奈何不了他。紀浩南就不同了，雖然體質強壯一身武藝，可是在強大的病毒面前，卻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