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17日——10月23日。回憶。拉練訓練。
隊伍清點、休整完畢後,拉練團長大聲道︰「下面一段路程我們要穿過一段核輻射沾染區,希望大家要做好自我保護,避免傷亡,絕對要以戰時標準對待這次穿越!」
說完後,部隊開始出發。簡單休整後,大家還有些精神,步履匆匆。奔走一程後,發現前邊沾染區地帶已標插了紅色小旗子,示意這一地帶已經是核沾染區,穿戴好一切防毒設施,以防沾染。
整個隊伍的人員個個戴上防毒面具,穿著雨衣,個個如太空人一樣鬼影般穿過沾染區;仿佛此地就是真正的核沾染區一樣,人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部隊飛奔而過,雖然人仰馬翻者時常有之、兩者相踫者偶爾有之,熱鬧非凡。
我的兩條腿越來越機械般地快速抬著;兩個背包的沉重讓我狂喘著,就像一台耗油將盡的拖拉機噴吐著黑煙,但動力不足。王葉菲如小狗般地跟在我後邊,像我的一個影子,形影不離。
也正是這個虛幻的影子如一股股力量注入我的體內,支撐著我勇敢前行,才沒讓我這麼快倒下,依然穿梭在山風中——似乎有那麼一些愉悅或是輕松。
正在我得意、腳下的步子開始有些輕飄之時,忽然腳下一枝根藤絆住了我的左腳,一個趔趄倒下去,雙膝著地,整個身子俯臥下去,前身沾滿了污泥,兩手被樹枝劃破了,血很快地流了出來,混合著雨水淌滿了整個手掌。
一個戰友將我扶起,我看著自己狼狽的樣子,真想大吼一聲,吼它個地動山搖。但我不能,我亦別無選擇。
王葉菲看見雙手流血的樣子,整個臉被驚嚇得刷白,心疼地用雙手抓起我的手,用力地擦拭,很快在她的擦拭和雨水的沖洗下,我手的傷口處顯現出來,一根樹刺扎在傷口處,鮮血順著樹刺往外涌,她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我笑笑說,「沒什麼,別耽誤時間,趕快趕路。」說著我拉起她的右手開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王葉菲有些驚詫于我的堅強,又非常順從而又乖巧地跟著我,開始奔波起來。我用左眼的余光不時看她一眼,見她有些羞澀而又幸福的樣子,我心里也開始泛濫一種愉悅的幸福。
這種幸福正從她的右手帶著她溫暖的體溫如涓涓細流般淌進我的心扉;那種幸福是快樂的、是愉悅的。我在她的一種不可置疑的堅決中體驗著這種美妙的感覺。
有時因我走的快,她略有些慢,我便用力拉她,一拉她用些了力,便握得緊些,她便有些疼痛,她有時從我的手中抽出手,我見她的小手被我握得通紅,嬌小而好看。她抬頭看看我嗔責道,「哼,你太大男子主義了,總是不容我分說!」她的臉上蕩漾著一種幸福。
我轉過頭道︰「女人就是要被男人保護的、呵護的,男人如果不是這樣,就應該天誅地滅……」
那一年我說著這樣的話,我才十八歲。
王葉菲用她那小拳頭用力地捶打了一下我的前胸,呶呶小嘴道︰「好,讓你握個夠。」我就換了她的左手握住開始在人流中奔赴起來。那時她好像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管我叫「阿劍」。
下午3時,雨停了,進入江西省太白鄉一個小山村。
南方所謂的山村,就是零星幾戶人家依山而建的一個相對聚居的地方,每戶人家與每戶人家相距較遠,在山區里人家與人家唯一的聯絡方式就是早晨的炊煙和晚上的炊煙;只有從裊裊的炊煙中才知道那戶人家有人在家,在勞動、在生活。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山區,部隊迷路了。隊伍從這戶人家出發,走一了段路程,經常又是繞回來;在山林中穿來梭去,如一條莽蛇盤亙,就是走不出去了。
山風吹來,寒氣襲人。
天色漸晚,路途遙遠。
怎麼辦。拉練前線指揮所立即召開緊急短會,研究方案。
研究一會兒後,團長下達緊急命令,由我連立即組織一個「尖刀排」,負責打前鋒探路。不知出于哪種沖動,我第一個報名加入了尖刀排,一共20人。
穿過一段密林與沼澤地後,我們找到了一條仿佛是路的山徑。
但是天呀,這條小山徑僅貼在斷崖邊,僅一尺多寬,路的左邊就是十米、八米深的大山谷,谷底水流湍急,水花四濺,濤聲轟然;右邊就是瘦骨嶙峋的岩石,岩石縫隙間生著一些虯曲的拳頭粗的荊條樹,枝葉繁盛,相互交錯地低壓下來。
見鬼,滑下去,在水面還不得被拍成粉末!
但是沒有辦法呀,時間已來不得遲疑,天黑前要趕到宿營地,還有50多里路呢。
前邊已經有幾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我也只得橫下一條心,大不了為國「光榮」了,跟著走了。我越是小心,心情越是緊張,每邁一步,兩手都交替著緊抓樹干,腳底反復試探著是否有足夠的摩擦力。但兩腿仍是發軟,嘴里甚至都念念有詞了︰上帝保佑!不知誰驚叫了一聲,我一緊張,背上的背包被樹枝掛上了,腳底下一滑,左腳滑下了山崖,眼前一黑——見閻王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