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17日——10月23日。回憶。拉練訓練。
但我的雙手本能地抓住了一根樹干,緊緊抓住不放松;這時我前後兩個戰友說時遲、那時快,身手敏捷地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拽上來,我立馬周身癱軟了,如一團松軟的棉花,冷汗滲滿額頭,我的淚水快要流下來了,盈著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軍令如山,當初的選擇便意味著無條件的執行。我重新鼓起勇氣,毅然前行。當我們終于膽顫心驚地穿越這一段「死亡地帶」,驀回首約算一下約有3里多路,暈地一下,被自己的這種勇氣而感動和激動,我們20個人手拉著手,高呼起來——我們勝利了!我們從鬼門關走過來了。
有幾個人流下了眼淚,流在了自豪的笑容的臉上。劉排長打了三槍信號彈,並在一個小草屋里尋一江西佬俵,返回,給大部隊帶路去了。
大部隊走出密林,已近17時30分,濃重的霧氣開始彌滿山谷,天色愈加暗淡下來。
面前又有一條大河,河寬450多米,水深約1米多,水面只有一只能乘10來個人的小船。
這麼大的隊伍要過河,怎麼辦!
涉水過河。經過領導同意,有七八個女兵要求上船,這時王葉菲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的眼光高傲地向上一抬,她用力掰了我一下大拇指,「哼,什麼時候我也要拉著你下水。」
就這樣大家群情蕩漾,卷起褲管,開始下水。
沈營長身先士卒,手中拿著一個「拐杖」下水了。隨即整個部隊被潑入了寒涼而湍急的河水中。「尖刀排」依然在隊伍的最前面。王葉菲因為我的原故也加入了我們的「尖刀排」,大家手拉著手,組成了一道人牆,如巨龍在水中漫游。
寒水浸著沸騰的熱血。
我和王葉菲手拉著手。
不知誰帶頭喊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歌聲在霧氣騰挪的水面上回響——沒人能退縮。我這時豪邁得象一位縱橫馳騁的將軍,精神異常振奮,涉水而行。
河水湍急而又涼徹入骨。我的右手緊緊地握著王葉菲的左手。她的手嬌小而滑女敕,讓人十分愛憐。
忽然,一個大浪涌來,隨即一個大旋渦形成,我和王葉菲正處在那個大旋渦的核心,旋渦的巨大的力量將我們的手分開,我感覺我的雙腳一下子離開了地面,雙腳騰空,身體失去平衡。這時王葉菲被大浪淹沒了頭,她在水中驚慌失措。我一個猛龍出水,一下子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緊緊握住,用力拉向我的身體,一下子被我抱在懷中,看她嬌巧的臉色突變得白如冰霜。
無意中,我的前胸一下子觸到了她的前胸,一種下意識的快感一下子涌遍我的周身。這一刻,她沒有掙月兌。
待她站穩後,我雙手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河的對岸走去。
到岸後,岩石上已洇紅了戰士們腳掌被劃破流淌的血。
整個隊伍走出大河,點名完畢時已近19時,距宿營地還有20里路。
這種時候,無論如何疲憊和絕望,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沒人願意當孬種,只有堅持、再堅持到達目的的,取得一天的勝利;然後再香甜地睡一覺,明天再啟程。
21時,終于到宿營地。
報告完畢,大家放下了行李,坐著或臥著行李,打起了瞌睡,也有人將鞋月兌下,輕輕地捏著流血的腳。當地的群眾見了我們一瘸一拐的慘樣,竟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哭了起來,我的孩子,你們是紅軍嗎……我無法言此悲壯——這仍然是現代軍人的壯美!
這種壯美依然是我們現代軍人的驕傲。
吃過晚飯,行軍醫生來了,看見我們幾乎每個人腳上都起了大血泡,那名剛畢業不久的女醫生見了此景此情,竟有些凝咽起來,就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秀發剪下來了,分給戰士穿血泡里的污血。
我左腳的左後跟打磨了一個雞蛋大的血泡,這時王葉菲跑過來,將我手中那根女軍醫的頭發扔了,從自己的秀發中抽了一根,小心的用針帶一根頭發輕輕穿透血泡,慢慢抽動,污血緩緩地流出來,滲到地面,浸紅一片,慢慢一圈一圈擴大,擴大……。
她不時抬起眼眸問道,「疼嗎?」
這時我才一次真正看到王葉菲月兌下厚重的雨衣和行李之後的真正面貌,一頭秀發瀑也似地垂落于雙肩,一雙大大的而圓潤的眼楮撲閃撲閃的,每一次睜開與閉合都是一個含蓄而意味深長的夢幻,這種夢幻般的感覺讓人終生難忘,我斗膽地說道︰「你真漂亮!」
她如霧般羞澀地逃了;逃進了屬于少女的春夢中。
在後來的幾天中,我們幾乎都在一起,也相互了解了一些對方的情況。隨著拉練訓練的結束,我們也分手在即。我們都心中依依不舍對方,心中似乎都相互萌生了一種那樣淡淡的情懷,溫暖而美麗、相思而懷念。
在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相互道別,她得了嚴重感冒,提前坐收留車走了;再之後的行軍途中沒有見著了;後來听說她被分到通信營去了;再之後就沒消息了;再之後就是我的一些相思與懷念和那些關于青春年少的情愁與詩句。
當我讀軍旅作家朱蘇進的《引而不發》的小說,淚水倏地流下來了——我們就這樣在和平年代里拷問戰爭的光茫——有淚而無悔!
我在記敘這段日記的最後一段中寫道︰「雙腳跋涉的是一段旅程,而心靈跋涉的是一種永恆的擁有與財富——因為我們年輕的生命底片中有這樣一次悲壯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