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月6日。星期六。
山川、樹木、房屋,全部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一陣風吹來,樹枝輕輕地搖晃,銀條兒和雪球兒簌簌地落下來,玉屑似的雪末兒隨風飄揚,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似乎還有那銀鈴般的響聲;萬里江天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風停了,雪原靜若處子,所有的躁動都開始安靜下來了,就像一個在母親懷里睡熟的嬰兒;在這片寧靜的潔白里,我們還能有什麼浮躁的心事放不下呢?然而人類卻總是不能那樣安靜下來,總是在心事重重中浮躁著。
這時我想去找王葉菲,想問問張沛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會讓她如此的惶恐與慌張,但是王葉菲似乎有意在回避我。這讓我更擔心會發生什麼,我執意走到她身邊問道︰「葉菲,怎麼了?!」我的語氣中充滿關切。
「沒有什麼,只是江邊的風有些大。」王葉菲頭微低著,目光向雪地上望著,但我感覺她似乎在逃避著。
「僅僅是這樣!」我說著將自己的一件外套月兌下來,披在她身上,並給她裹起來,我的右手從她的右腋下環過來,左手從她的身子前邊探過去,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際,將我的身體緊緊的擁過來,我想用我的體溫去驅散她的寒冷。
低頭時,我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凝著薄薄的霜花,那薄薄的霜花在她撲閃撲閃的睫毛上顫動;那種顫動是詩意的,是美學的,是山水畫的寫意;我看見她的眸光中閃爍著晶瑩的花兒,在寒雪中怒放的花兒,一朵、兩朵玫瑰花瓣,洇紅而芬芳,清雅而高貴;我要去親吻那屬于我的快樂與幸福的領地,那是我用痴心圈養的領地,那是我愛的莊園;我想探下頭去尋找我想要的答案。
「踏雪吟詩,踏雪吟詩,不要搞其它不雅的小動作!」我這一小動作似乎被張沛看在眼里,他似乎有意要攪局的樣子,大聲喊道,「誰先來,誰先來,別整別沒用的啊,誰先來吟一句描寫關于雪的燦爛的詩?」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黃金勇搶先答道。
「描寫雪的壯觀的詩?」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楊洋答道。
「還是你們兩人行,下面誰答描寫雪的綺麗的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沈之波答道。
「描寫雪的浪漫的詩?」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這時一直和馬麗莎老師呢呢喃喃的班長劉文軍搶答道。
「描寫雪的最有意境的詩?」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鉤寒江雪。」馬麗莎老師答道。
「最有雪天情趣的詩,誰能吟一首?」
「我看白居易老頭有一首詩,我最喜歡,那就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是白居易老頭現實的寫照,還是無奈現實中的夢想。這樣的意境多美呀,兩個老朋友,在暮靄四合、陰雲低垂的茅舍里,圍坐在赤紅的小泥火爐旁,那樣關切的低聲探問,三杯兩杯,是多麼充滿溫情啊。只是在現今的社會里,酒雖然很多,小火爐卻很少,知音更是難求,要再享受這樣的意境,怕是很難嘍!」我不無感慨道。
「你看,還是人家陳劍男有思想,人家朗誦一首詩,竟整出來了人生感慨來,高就是高!」張沛在雪風中喊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