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午騎車去單位晃一下,下午就在家里打麻將。林靜的生活過得真是愜意!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也是常說的元宵節。
一大早,惠玲就打來電話,讓林靜等她看燈。
看燈就是看龍燈。所謂的龍燈,就是由三根長長的麻繩把十幾二十個篾簍子連起來,每兩個間隔一段距離,大約一米。每個篾簍子底下戳一根棍子,便于舉起來揮舞。長長的一大串簍子外面穿上一件飾有龍鱗圖案的龍衣子,就成了龍身子。龍頭和龍尾都是用篾扎的骨架,再在外面糊上各色漂亮的紙,龍鱗都是蠟光紙剪出來的,花都是用皺紋紙做的。說實在的,每年的龍燈最出彩的就是龍頭,可畢竟是紙糊的,壞得快。所以,一般情況下,十三的下午賽過燈後,主事的都要把燈整理一遍,檢查龍衣子的系線,檢查篾簍子底下的燈把,撫一撫龍頭龍尾上糊的紙和花。
但是,元宵節看燈並不僅僅指看龍燈,還包括舞獅子和彩龍船。甚至說舞獅子比舞龍燈更重要。
七點半鐘,惠玲還沒來,可催人去祠堂的鑼鼓已經圍著村子敲打了一圈,從祠堂方向傳來「 啪啪」的鞭炮聲不絕于耳,那是有人在搭紅。說起搭紅,無論人家說得多神,說它有多靈,林靜總不相信,總覺得那是迷信。你說給一條本沒有生命的龍獻上香案,掛上紅綢,它就能保佑你平安、發財、生兒子?世上要有這麼好這麼簡單的事,世界還會這麼復雜嗎?
媽媽等不及了,要鎖門出去,林靜也不想一個人在家等,給惠玲發條信息︰我在祠堂等你。
說祠堂,不過是原來村里老祠堂是遺址。說遺址也不對,根本就沒有任何遺跡,只能說是老祠堂所在地。反正從林靜記事起,開光就是在村東頭的空地上,而且這麼多年村民們到處建房,就是沒人在那里建。
林靜到的時候,還有人端著擺滿供品的香案奔龍頭疾步而來,身後跟著放鞭炮的人,一路從家里「 啪啪」而來,太長的卷鞭還沒放完,隨手扔在一堆,一陣高分貝的「 啪」亂響,紅紅的鞭炮屑四散飛濺,人群紛紛避讓。
林靜不時四處張望,怕惠玲找不到自己,拿出手機設置了來電振動。不過手機並沒有起到作用,惠玲沒有打電話就找到了她。
惠玲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踮起腳尖看開光。兩條龍沿南北方向並排擺開,龍頭在北,龍尾在南。龍頭前擺一張大木桌,上面是搭紅的人送的香案,供品有魚肉,也有水果,隻果桔子之類。獅子匍匐在桌子前,面朝香案和龍頭。人群在三面組成一個半環,把獅子和說彩的人圍在中間。
其實,林靜覺得開光也沒有多大意思,可是她喜歡听人家說彩,還喜歡看婆婆姥姥們剪龍燈和獅子的胡須。不過是一些粗麻線而已,她們就相信回家煎水喝了能治百病、能生兒子。看她們搶得恨不得要打架,林靜就覺得好笑。沒想到一旁的惠玲也拿出個小剪刀,擠過去勉強剪了一小撮,得勝回來。
惠玲迎著林靜訝異的目光微微一笑,並不解釋。林靜用狐疑的眼光盯了惠玲的肚子一眼,在她耳邊說︰「真要生呀?」惠玲還是笑,眼楮盯著手上的粗麻線,微微點了一下頭。
在鑼鼓喧天一派喜氣的元宵節,林靜卻感到一絲悲涼。生兒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看這架勢,惠玲是已經屈服了,而且好像是不打一絲折扣百分之百的全盤接受。
林靜也盯著她手里的粗麻線,低聲說︰「這,你也信?」
惠玲笑︰「怎麼不信?你不知道我嫂子就是喝這個煎的水懷上兒子的。」
林靜嗤之以鼻︰「迷信!生男生女既不是由天定的,也不是由女人定的,是由男人定的,你難又不是不知道!」
惠玲無奈地道︰「我知道有用嗎?我婆婆信,我媽信就夠了!」
林靜正待開口,猛听得說彩的人帶著唱腔高喊「金萬年」,看燈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像一股風一下子就刮進了龍燈里,舉起了漆成朱紅色的燈把,奔跑起來。龍燈一走,圍在香案邊的婆婆姥姥們趁主人還沒來之機,搶起了香案里供的水果。翠姐手快,抓了幾個桔子,看見林靜站在一邊,順手塞給她一個,說︰「這是開了光的,吃了好,吃了好!」
林靜不知道吃了到底有什麼好,自己一沒生病,二不求子,即使真有好處,似乎也糟蹋了。她轉手把開過光的桔子塞到了惠玲的手中,說︰「你吃吧!」
惠玲也不客氣,接過來剝開就吃。
兩人隨著人流往廟上去,邊走邊聊,不過都不再提生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