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廟上,燈還沒來,大家都在等,兩人就站在一邊說話。
惠玲問︰「梁超有沒有跟你打電話說晚上看燈的事?」
林靜很疑惑︰「看什麼燈呀?他沒給我打過電話,就過年的時候發過一條信息。」
「可是他跟我打電話說,今年他們家做頭人,接我去給他捧場。還說要給你打電話的。」
「不知道,他沒給我打電話。」
「那他要是給你打電話,你去不去呢?」
「你去我就去,我怕什麼呀!」
「那好,一言為定!晚上我們一起去!」
等到惠玲給梁超打電話的時候,林靜才意識到惠玲可能是梁超的說客。可是自己已經答應了,也不便反悔,也沒有必要說破。
說話間,龍燈獅子都來了,等待的人群一陣騷動,都往有利地形跑,林靜和惠玲也去湊熱鬧。
龍燈獅子上廟是元宵節最重要的活動,連路線都是定下來的,不能瞎走,連走錯都不行。林靜小的時候,親眼見到自己的村子和廟旁邊的村子為龍燈的行進路線打架,打得頭破血流。要不是派出所及時趕到,怕是要出人命。有時候自己村里的人也會打架,都是在上廟的時候。小年青們在舞獅時互相踩到踫到是難免的,脾氣好的就什麼事都沒有,脾氣不好的就會發生肢體上的踫撞,有時候甚至是地痞故意找茬打架。所以,頭人們總是很緊張地站在舞獅旁邊,盡量把它們隔開。
其實要說上廟也不過是個儀式,無非是祈求林氏先人保佑後人平安,保佑村里太平,保佑今年有好收成。自從青壯年出門打工以後,上廟主要就是求平安,求太平。
上廟很簡單,龍燈依然南北向並排擺放,獅子就在龍燈前的一個空田里,東西北三方插了香燭,一方方地拜,唯有南面不拜。林靜至今搞不明白,為什麼南面不拜。
看燈的人很多,有本村的外村的,有朋友親戚未過門的媳婦女婿,也有嫁出去的姑娘攜家帶口回娘家看燈的,還有趁熱鬧做生意的,無非就是賣點礦泉水雪碧可樂和甘蔗,氣溫高的時候就會有冰激凌賣。人們都圍在廟基北邊的一個高高的土台上面,居高臨下邊看舞獅邊聊天,很多人只是借此機會敘舊而已。
在那里,林靜和惠玲踫到了華珍。華珍是她們小時候的玩伴,比她們大兩歲,是她們的頭,也是鴨群里的白天鵝。因了她爸爸在鋼城食品廠當工人的緣故,她總是比別人穿得漂亮,神情間也更驕傲。初中畢業就去了鋼城,進了爸爸所在的食品廠,天天做面包。多年不見,她看起來又苗條又年輕。細看之下,是妝後的效果。粉底打得很厚,有堆砌感,似乎一笑就會有粉末簌簌落下,所以她一直繃著臉。
林靜對她的近況實在缺乏了解,只記得自己剛上中專時就听說她在城里談了個朋友,就以為她早就結婚成家了,很隨意地問︰「你一個人?你老公呢?你小孩呢?」
華珍的表情有點不自然,說︰「我跟我媽一起回來的!」
林靜還準備問下去,惠玲輕輕踫了踫她,搶著說︰「你好長時間沒到我那里去玩了,我還以為你去外地了呢?」
「是想去,但一直沒去成,事也蠻多的,所以沒怎麼出門。」
「有空還是到我哪里玩啊,我還在那里!」
華珍答應著走了。惠玲這才告訴林靜,她並沒有結婚,第一次談戀愛就被一個結了婚的男人騙了,之後她不肯再戀愛,一直跟媽媽生活在一起,現在都三十六歲了,真真正正的老姑娘,恐怕一生都不會嫁人了。
林靜看著華珍的背影,即使在喧鬧的人群中她都顯得是那麼的落寞,但她的後背分明挺得很直。這是一個脆弱但堅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