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夢憶
那是一股什麼樣子的香味呀，裊裊地鑽入我靈魂的深處，鑽入我無盡的夢境之中。
在窯灣的幽靜夜空下，在駱馬湖上蕩漾的清波之中，我被那張清秀的臉龐而沉醉，以至于我的夢中也全是那五彩的雲霞和如花的絢麗。我不是一個多情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希望不再莽撞，因此當很多人向我提親的時候，我都主動地拒絕了，因為我覺得我還沒有達到成家立業的地步，我今年才十九歲，距離我獨擋一面的日子依然遙遠，我也沒有必要給任何一個擁有美好情懷的少女以承諾。我更願意自由自在地過一個人的生活。
可是那小姐無力的身軀傾倒在我的懷里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我需要去攙扶她一把，讓她站穩，讓她依然給我燦爛的微笑——雖然在有限的我們相見的時空里，她是對我憤怒和咒罵，但是我想這個表面剛強的女子，內心里一定飽含無限的柔情，這份柔情需要我用心地呵護才能在我面前展現最美的微笑。
如果上天願意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像呵護水晶一般，將她捧在手心，我會讓她的笑靨如春日的迎春，如夏日的清荷，在每一個日出和日落，在每一個喧囂的或者平靜的時刻，在天高雲淡的大運河畔，在小雨淅淅的小巷深處，都會有我用心呵護的風景，小雨中，你撐著油紙傘，款步縴縴，向我走來；微風中，你笑如銀鈴，扶風楊柳，情意依依……這風景是詩情畫意的，是如夢似幻的，只為——那幽幽的清香，只為那恆久的溫暖。
但是我好像也深深地明白，我只是天涯的過客，從來就不該奢望，縱然有真心的祈盼，我還要走向未知的遠方；我只是江湖的釣翁，從來就不該渴求，一舟一船一釣竿，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那麼就讓我永遠地做小巷人家的那個獨守的男子吧，把所有情愫埋藏在心底，等你歸來，等你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翩然而至，然後對我說一聲︰「你好！」
如若如此，則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我所有的奢望能換來你莞爾的一笑，我就沉醉中碌碌紅塵中……
小窗外啪嗒的小語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格兒和安茹已經下樓朝院子里走去，下雨的時候我們要將院子中所有的醬缸全都蓋上，因為醬缸一旦遇到雨水很快就會爛掉，所以我們早已養成夜听風雨的一雙敏感的耳朵，只要是外面在夜晚有風吹草動，我們就會及時地醒來。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到後院中，埋怨她們道︰「怎麼也不喊我一聲！」
「我們這不也是剛下來嗎！」抱著防雨油篷布的格兒說道。
因為每天傍晚我們是將醬缸已經蓋上一層蘆葦編制的錐形「大草帽」的，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只需要將那四十五口大缸挨個蓋上雨布就可以了。
從儲物室抱來雨布，放在地上舒展開來，整理在錐形蘆編草帽上，再在上面壓上幾塊木板防風，一口大缸就算蓋好了。
還好，今天的雨很小，甚至連地皮都不濕，相反倒是將連日來的秋老虎的悶熱天氣驅趕干淨了，空氣中只有涼爽的味道。
站在這初秋的小雨中，我又一次有點迷離了，怎麼回事呀這是，我方才還做夢下著小雨的，這天竟然真的下起了下雨，只是和夢中的小雨比起來，這小雨缺少一點詩情畫意的色彩，也沒有夢中的那個女孩子撐起油紙傘在雨中等我的那種的意境。
真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想去看看那個姑娘，看著她在秋雨中入夢的美景，也許窗外是雨打芭蕉或者桂花飄香，屋內是美女臥床臉露笑意……
「哥，想什麼呢，在那里發呆！」安茹叫我了，她借著燈光看我在院子中的銀杏樹下站著不動，她對我說道︰「你看這下可好，陰天了，這馮老板的生意可真是難做呀，他來了不是孩子丟了就是天下雨了，勢必影響甜油的生產速度。」
我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沒事，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自然有辦法了！」
「你別和我說有辦法，」格兒說道，「我今天下午去和五叔說了，他也得加緊速度，因為他的生意也很多，他家在上海的四伯父最近要了一百桶的甜油運往上海，還好的是他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到時可以滿足我們的需要，但是這天一下雨，可就難說嘍！」說完她還不忘仰天長嘯一聲，說是仰天長嘯錯了，其實應該是仰天長嘆。
我說道︰「年輕輕的小大姐別給我唉聲嘆氣的，多大點事呀！給哥笑一個。」
「你！」安茹嘟嚕著嘴，朝身後走過來的格兒撒嬌道，「姐，他欺負我！」
格兒說道忙著將一捆沒有用完的布搬進儲物室，她說道︰「我可沒有工夫听你兩人磨牙，沒看見我在忙著的嗎！」
磨牙，就是一種爭吵，一種和諧氛圍下的爭吵，一種不傷和氣的爭吵。
收拾完畢院子中的一切，這小雨竟然也停止了，只是有夜色依然有點陰黑，漫天沒有一顆星光。我們個人繼續回房子去休息。
時間過去不久，小鎮的更鼓聲敲響以後，街道上又傳來喧鬧聲，這個時候我率先被馮志其大哥的敲門聲驚醒。
知道他們著急孩子呢，我也趕緊起床，將房門打開，門外站著馮大哥和嫂夫人兩個人，兩個孩子肯定還在睡夢中呢。
我對嫂夫人說道︰「嫂子不用去了，你回去看著孩子去吧，待會他們醒來找不到你也會哭的。」
馮大哥說道︰「這樣也好。我陪找兄弟去將孩子接回來就行了。」
嫂夫人回去了。
我對找大哥說道︰「大哥，我有個請求。」
「兄弟只管說就是了，還說什麼請求呀！」
我對他說道︰「昨晚我探听到孩子的下落的事情，待會你就說是我們昨天晚上從碼頭上徐群跟那里听說來的，因為他在給你們家送煙草的時候看見院子中有個女孩哭泣而且胳膊肘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這才確定就是你的孩子的。」
「這是為何呀？昨晚不是你親自去他們家打听到的嗎！」
真是，他直接答應就是了，還問為什麼干嘛呀，這讓我如何解釋呢！
「因為是這樣，昨天晚上我去的時候只見到小姐一個人，吳家小姐乃是和善之人，自然熱情幫助，但是她的家人並不知道我曾去過，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而且我也未娶她也未嫁，在這話傳出去好說不好听呀，這也是吳家小姐再三叮囑我的，她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昨日曾經去過他們家。」
馮大哥這才頻頻點頭道︰「奧，說來也是，一切遵照兄弟說的去做就是了。」
這個時候，安茹格格笑著從樓上下來，很明顯剛才我的一番解釋被她听到了。
我朝安茹使了一下顏色，示意她不要太放肆，她這才忍住笑，對我們說道︰「哥哥抓緊去陪馮大哥去找孩子吧，大哥一家著急要見到孩子呢。」
我點頭道︰「好。安茹，這店面就交給你照顧了，我陪馮先生一同去了。」
安茹說道︰「哥哥等一下，去後院將蒸煮間的房門打開，昨晚是你鎖的，我身上沒有鑰匙。」
我這才想起身上還有蒸煮間的鑰匙，趕緊將其拿出朝後院走去。
安茹跟著過來了，穿過醬缸，沿著小路我來到蒸煮間的房門口，安茹在後面又開始壞笑起來，我知道她笑的是什麼，我對她說道︰「你差點讓我露陷，你笑什麼笑！」
「哥哥告訴我唄，你昨晚到底偷看見吳家小姐的什麼？」安茹故作嬌態地表演道︰「是不是香閨美娟藏綾羅，兩面紅腮雲霞飛呀？」
「胡扯，人家吳家小姐在樓上繡鞋底呢！」
「嘖嘖，我又沒說什麼，我也沒有到處張揚你昨晚飛檐走壁去偷窺人家吳家小姐睡覺呀！」
「行了，你少說兩句能怎麼帶！」我朝她噓了一聲繼續說道，「隔牆有耳！」
安茹嘴一撇，說道︰「你肯定喜歡人家吳家大小姐，從那天早晨在街道上吵架的時候我都看見你看人家的眼神了，那麼俊秀的一個姑娘，雖然有點潑辣，但是難以掩蓋人家那大小姐的架子，仿佛一下子就能掐出水來，你能不喜歡？我過兩天找鄰居大聲去她家提親唄，反正你也不小了，到了該訂婚的年齡了！」
我只回了她一句「再胡扯就將你嫁給鎮北頭閆瘋子！」
然後我徑直走了，只留下她「哼」一聲不服氣的聲音。
我帶著馮大哥從運河大堰上沿著中寧街的出口的巷子朝吳家走去。
在碼頭，我又看見徐群跟在碼頭上指揮著工人在裝卸貨物，真是應了我的一句話，他是這個小鎮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的一個人。
我這次還有一個任務，因為要捉一個賊。但是我又不想讓我自己拋頭露面，我找到一直負責小鎮治安工作的臧青二爺的府上，這個時候他們家已經開門了，我上前去敲了門，管家出來開了門，問我道︰「趙一兄弟，不知這麼早有何貴干呀？」
我對臧管家說道︰「多有打擾，今日前來特意是為昨晚上的一個賊人，這事讓臧二爺出手有點殺雞用牛刀了，你待會就派幾個弟兄去抓一個偷竊百姓糧食的賊人吧！」
「賊人？」
我點頭說道︰「嗯，這個賊人，昨日晚間竊取了不知誰家的一袋紅薯，藏在花家老大與花家老二房子後面靠近河水地方的石縫里，昨晚被我發現，贓物已經被我轉移到錢家院牆外面的木柴堆下，你只需讓手下在那里蹲守，只要看見那賊人去尋找紅薯，便可將其緝拿歸案。」
管家說道︰「這事好辦，我馬上就派人去蹲守。同時看看是誰家被盜，盡量物歸原主。」
我拱手說道︰「麻煩先生了！」
「趙一兄弟說哪里的話，這維護地方治安本就是我們分內的職責，我們還有感謝你呢，讓我們輕易將一樁盜竊案件破獲了！」
說到這里我也告辭，領著馮大哥繼續向前走去。
隨著距離吳家的院落越來越近，我的內心還真有點忐忑了，這事整的，真是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