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收徒
小鎮的日子是平凡而忙碌的，小鎮的清晨依然從半夜開始，小鎮的行人還是以外地的客商居多，雖然地上的落葉漸漸多了起來，雖然每日的氣溫也漸漸涼爽起來。
我的腿傷經過一個多月的精心治療已經好了很多，傷口結疤的時候，我控制不住地要將夾板拆掉扔了，當腿部能夠堅持走路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要在地上挪動步伐，當我能走出院門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要去給來往的客人用端子打醬油……
醬園店的大單的生意隔三差五的還會有外地的客商前來訂貨，但是散賣的生意卻陡然增多了起來，很多十里八村的鄉民也都到我的店里打甜油醋了，使得每天清晨的時候小店里特別地忙碌。
還好我漸漸也能應付得了來往的客人了。
但是每每看見格兒和安茹在後院忙著的情景，我還是過意不去。
知道有一天清晨，臧二爺給我帶進一個少年來。
那少年進門就跪倒在我的面前，說道︰「師傅在上，受徒弟一拜。」
這讓我很是詫異，我趕緊上前將那少年扶起來，看著他的年齡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比我小不會超過六七歲，這師傅一說從何叫起呀。
臧二爺嘿嘿笑道︰「瞧你個熊樣，人家趙一兄弟還不一定收你呢，你猴急什麼呀！」
我朝著臧二爺說道︰「這是？」
臧二爺看著我說道︰「兄弟不認識他了嗎？」
我搖頭道︰「好像從未見過這位小兄弟吧！」
臧二爺說道︰「你再仔細看看！」
我將面前這少年從上到下仔細又打量了一番，還是沒搜尋到這個人的印象，于是搖頭道︰「還請臧二爺明示，我確實未曾見過。」
臧二爺也不再賣關子，他對我說道︰「這人便是當日你在栗德標家後門抓住的那少年。」
听臧二爺這麼一說，我又將他上下看了一下，詫異地問道︰「他怎麼在這里？」
「後來我們經過仔細調查，發現這孩子是那伙賊人從山東帶過來的，入他們的伙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平日里就是代替賊人看看行李什麼的，壞事基本上沒有他的份，于是我們的知府大人將這少年網開一面，這不昨日才送到我的府上，希望我給安排一個謀生的手段，但是你是知道的，我的府上並不缺人，我後來一想也就你的店面缺少人手，特意將他送到你的小店。」
說著，臧二爺對地上的那少年說道︰「花元，我告訴你，趙兄弟從來沒有答應要你做他的徒弟，你這身份也不配做他的徒弟，你只能做他的奴隸，是他將你從賊人的手中解救出來，給了你自由之身……」
我看著眼前叫花元的人，只見他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全身上下也都沾滿了灰塵，好像很長時間沒有換過衣裳一般，身上都散發出一股怪味。我干咳了一聲，對臧二爺說道︰「臧二爺是真的讓我為難了，我何時同意要收留他了，而且他是外地人氏，他在我的店要是好了人家會說我仁義，要是受了委屈會說我趙一心狠手辣，你好生讓我為難呀！」
臧二爺笑道︰「趙一兄弟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而且我曾經問過他願意做什麼？他說曾經在栗家看見你痛殺眾匪徒，非常仰慕你，要來為你做牛做馬，什麼叫緣分，這就是緣分，命中注定他和你雖然出生地不一樣，但是你們是要結下一輩子的情緣的，你就點頭默許了吧。」
我也真是無奈的，我和臧二爺方才說的話確實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的小店固然缺少人手，但是比較而言我寧願像我爹爹當年在下邳一樣，雇佣幾個打工的鄉民就可以了，至于多這樣一個人到我家來，我實在沒有想過的。
「你叫什麼？」我問道。
那少年跪在地上，膽戰心驚，怯懦著說道︰「小的叫花元，乃是山東臨沂蒙山縣人氏，今年十一歲，自幼父母雙亡，在莊戶上地主家里放牛為生，後來來了這伙土匪，將我掠奪而來，小的身不由己，只能任憑他們擺布。小的實在是身不由己呀……」
說著他又磕起頭來。
我說道︰「你說的可句句是真？我只要求你的一句真話！如若欺騙，你應該知道我手中寶劍的厲害！」
那少年再一次將頭磕個不停，口中連連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我句句是實呀！」
這個時候，格兒和安茹從後院進來，見過臧二爺，然後看著眼前的少年，安茹問我道︰「哥哥真的打算收留他嗎？」
我沒有表態，我看著格兒，等她說話。
安茹說道︰「給他一點錢財將他打發走吧！」
這，安茹竟然是這種意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覺得安茹也不像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呀！
這個時候，那花元趕緊轉向跪在安茹面前求道︰「姐姐饒命呀，姐姐饒命呀，小的真是五路可走了，回到老家也是給地主老財賣命，我家祖上還欠他很多高利貸的錢呢！父債子還的呀！」
安茹向一邊跳了一步，說道︰「得得得，你可別叫我姐姐，別說我們沒有打算收留你麼就是收留你你也不能不叫我姐姐，你應該叫我姑姑！」
我對格兒和安茹說道︰「我們上樓去商量一下吧。」
然後我對臧二爺說道︰「二爺請稍候，我去去就回。」
我們上樓的時候我看見那少年眼中窘迫的眼神。
我們三人到了樓上的房間，安茹率先說道︰「還商量個屁呀，哥哥你都有收留人家的打算，你以為你的心里想法我不知道呀！」
「那你方才為何那麼說？」
格兒笑道︰「趙一你真傻了，你不知道安茹是想給人家一個下馬威呀。」
安茹則在旁邊朝我「哼！」了一聲。
我想了一下，說道︰「這樣吧，以後這花元學徒的事就交給安茹吧！他全權听從你的指揮，是你的徒弟。」
「什麼？」安茹詫異地說道，「你是說讓我做我的徒弟？」
「這樣也好，」格兒說道，「他是新手，很多事情都要從頭學起，安茹靈巧機敏，而且心細如發，我想一定能夠將他這棵小樹苗調理成一棵大樹。」
「得得得，我的好姐姐，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我笑著說道︰「就這麼定了，走，我下去宣布這個消息去。」
我們三人下了樓，來到門面前廳，我對臧二爺和花元說道︰「我們三人商量了一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我做他的師傅不合適，我們決定讓他認安茹做師傅，跟著他學習制醬和造甜油的手藝，如果他內心苦學，將來學門謀生的手段，一輩子也會不愁溫飽，如果他不願意，現在就可以和臧二爺回去。」
臧二爺說道︰「我就做個證人，花元，你都听清楚了吧，如果你願意就磕仨響頭叫師傅，如果不願意，就和我回去吧！我也只是證人，主動權還是在你自己的手里的，你看著辦吧！」
那花元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面色嚴峻的安茹，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于是也很鄭重地跪在安茹面前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安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並不吱聲。
我將旁邊的一杯茶端起來，斟上新茶，遞給花元，他雙手接了恭敬地舉在胸前，說道︰「師傅，請喝茶！」
只見安茹伸手將茶杯接了，說道︰「這杯茶我接了，我就得對你的一聲負責了，如果將來你混得好了，能夠自食其力了，人家會說我還是一個稱職的師傅；如果將來你的人生失敗的，人家也會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因此，花元，你給我記住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還要有我們趙家醬園店的那份責任來，如果你能夠是堂堂的男子好，就當著眾人的面給我發誓︰願意一輩子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安茹這個時候說出這番成熟的話來本身已經讓我們刮目相看，我都從心底里為她這份考慮得周到，思維的周全而佩服。
那花元，畢竟只是一哥十一歲的孩子，這個時候早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只見他跪在地上朝安茹又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說道︰「師傅在上，我花元對上天起誓，對父母的在天之靈起誓，我今後和師傅苦學手藝，上對得起父母的在天之靈，下對得起師傅的諄諄教誨！如若貪圖玩樂，不得好死！」
臧二爺說道︰「這下好了，花元也有著落了，安茹姑娘，這花元就交給你了，如若他有頑皮之處，你可以代他父母實施懲罰，這也是他父母所願意看到的！」
我說道︰「好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叔叔，她是你的姑姑！」我指著格兒對花元說到。
花元又按照規矩對我們行了跪拜之禮。
當下眾人歡喜，新的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團圓飯。
至于花元的住宿問題，我們考慮了一下，我在門面的前廳看了好幾年了，我現在騰出來讓給花元住，我則搬到後院客廳的二樓去住，那里原本就是為來了客人住宿而設立的廂房，閑著也是閑著，于是我就搬過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