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荏苒,子歸山中依然是平靜如水,抑或正如平靜的江湖,也許,江湖中人已經淡忘了子歸山這帶著淡淡憂傷的名字,只有老一輩的的江湖豪客們在偶爾提及時,神情驟然緊張,緊張中帶著一絲恐懼,他們中很多人都記得這塊江湖禁地發生的一次次生死決斗,抑或他們的師長或同門就曾經永眠在子歸山斷魂崖的崖底,也許正因為如此,江湖中人不再稱呼此山為子歸山,而直接以斷魂代之。
江湖平靜得太久,但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而此時的子歸山中,淡衫少年正手執一支青竹,在林間閃轉騰挪,青竹激射的劍風,讓片片竹葉化為漫天的青蝶,在風中輕飛曼舞,一套龍吟劍法即將習練完畢,忽然,少年雙眉一皺,臉上驚現疑惑之色,然後順勢一個側身,左膝微弓,右足在地上輕輕一點,嗖的一身躍入身側的一棵翠竹之上。
少年剛隱好身形,只見前方急匆匆掠來一人,神色驚慌,右肩上赫然插著一柄斷劍,左手正捂住傷口,但仍是止不住鮮血長流,染透衣衫,右手緊握一把圓月彎刀,慌不擇路的飛奔,但腳步明顯虛浮,顯然支撐不了多久。少年從未走出過子歸山,對這些江湖人物自然是毫不認識,同時心里卻暗暗詫異︰子歸山這麼多年來從未有外人進入,從母親口中知道江湖人物把此山列為江湖禁地,為何今天卻闖進一人呢?
正遲疑間,後面又飄飄然掠進一人,身形姿態極為灑月兌,看起來猶如閑庭碎步,卻眨眼間即到眼前,少年心中一驚︰這莫不是母親介紹江湖幾大門派的時候特別提到過的江南煙雨門的"雲卷碧天如水,信步猶似閑庭」身法麼?記得母親曾極為贊嘆此身法,稱其僅次于游龍身法,練至大成可獨步江湖。再定神細看此人,只見他身著葛色長袍,頭挽如意髻,手持一柄斷劍,頗有些仙風道骨,但神情卻顯得猙獰,口中厲聲怒斥道︰秦蕭,今天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手刃劍下。說完,腳步似乎加大力度凌空一跨,離前面的那人又近了許多。
少年心中驚悚,因為從母親口中知道,江南煙雨門位于鄱陽湖側,門派中人極少在江湖露面,其行徑正如煙雨,莫測高深,偶有第子行走江湖,多行暴虐殺伐之舉,與其逍遙的裝扮和灑月兌的身法頗為不符,且十余年前的幾段武林公案都隱隱指向其門中之人,只是苦于沒有證據和其門派詭異的功法一直懸而未決。因此母親一再告誡,遇見江南煙雨門的人盡量不要招惹。
就在少年盡力調節氣息,隱好身形之時,前面的傷者卻突然停住腳步,手指向少年居住的草舍,語無倫次的道︰那,那是……
這時,後面追趕的煙雨門的人也騰的停住身形,難以置信的看著那間草舍,喃喃的道︰風中留鈴,留鈴、留情,見鈴如見人……,話未說完,側身斜掠,匆匆而逝。
而此時,清風徐來,草舍檐前的一串光澤暗淡的風鈴在風中鈴的清脆作響,听到鈴聲,前面的那人似乎才驚醒過來,趕緊朝著風鈴一個稽首,然後也轉身匆匆奔去。
在確認兩人已離去後,少年這才從竹中輕輕一躍而下,正打算進屋去向母親問個究竟,耳中卻又听到左側斷魂崖方向傳來打斗之聲,估計是剛才兩人並未走遠,只不過是避開此處而已,于是施展游龍身法,如箭一般掠向斷魂崖。
待到近前藏好身形,果然看見那位江南煙雨門的人正舞動斷刃,劍劍刺向那傷者的要害,眼看那傷者險象環生,身子已經被逼到斷魂崖的邊緣,只不過此處實在是太險惡,那煙雨門的人也不敢過于輕進,擔心那傷者臨死反撲,落個兩敗俱傷、同墜深淵的慘局。
這時,那傷者斜依崖邊的一塊巨石,右手撫胸,大聲喘著粗氣,說道︰楚天君,你不要以為你殺了我,江湖中就沒有人知道你煙雨門十幾年前的那起公案,而且即使你殺了我,也毀滅不了我遺留下來的證據。
少年這才知道眼前這位江南煙雨門中的豪客就是母親曾經提到過的江南煙雨門四大天君之首的楚天君,傳聞此人外表和善,實則手段殘忍,心狠手辣,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嘿嘿嘿……,楚天君一陣陰笑,道︰秦蕭,剛才讓你逃過一劫,現在不管你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你也插翅難飛。
呸,你這條偽善的狼,秦蕭可能知道再難幸免,也就不再有所忌諱,厲聲說道︰你剛才不是害怕那奪魂鈴的主人麼?江湖中誰不知道「風中留鈴,留鈴、留情,見鈴如見人」之說,就算你煙雨門再怎麼目中無人,恐怕也不敢輕惹這"九天十地,奪魂無形」的公孫天南吧。
楚天君輕輕搖頭,道︰秦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公孫天南亦正亦邪,全憑個人好惡行事,而且極少在江湖露面,我們只要正面避開他就可以,你到是想想你自己,是歸順我們煙雨門下,還是自己了斷呢?
哈哈哈哈……秦蕭仰天長笑,道︰我秦蕭行走江湖二十余年,手上也佔染了不少十惡不赦之徒的鮮血,但自問對得起江湖道義,天地良心,要我做你們煙雨門的走狗,我寧死不從。說完,縱身一躍,跳入那斷魂崖下的滾滾煙霧之中。
哼,這到也算便宜了你,楚天君惡狠狠的說道,然後扭頭四處一看,才轉身急掠而去,僅留下淡淡的薄霧,還有薄霧中翩翩翻飛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