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軍暴發了。
他的廠已更名為「白雲竹制品有限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公司越辦越紅火,成了石屹鄉甚至竹岩縣的龍頭企業。
目前,他手下的工人已達一千余人。公司的規模宏大,具備竹涼席、竹地毯、竹窗簾、竹餐墊等產品的專業生產線,擁有先進的染色、分色、上漆、編織、燻蒸、縫紉等組裝設備。
當然,他還兼辦毛竹拉絲廠,廠里的幾位技術員還是他從縣人才市場高薪聘請來的大學生呢。他出重金把鄉政府附近的一塊面積五萬余平米的空地買下,又一次擴建了廠房。
他富了不忘鄉親,廠里的工人大多是各個鄉村的農民。本來,村民們無其他職業,靠地里刨食維持生計。如今在竹席廠做工,既能賺一些活錢,同時把田里地里的農活也兼顧了,做到了務農打工兩不誤。
竹軍還請了省林學院畢業的幾名高材生,任廠里的銷售、生產科長和技術顧問。他們設計開發出的碳化和本色的花格席、橫條席、遮陽簾等十分暢銷,已打入韓國、日本及歐美一些國家的市場。訂單如雪花般飛來,竹軍的事業如日中天。他現在是竹岩縣的人大代表,縣報記者還采訪過他,寫了一篇題為《崛起的農民企業家》的報告文學登在縣晚報上。秦竹軍頓時成了遠近聞名的大紅人。
有錢了,竹軍還買了一輛奔馳500,給妹夫李明成也配了輛最新款的本田雅閣。村里人都感嘆,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呀!想當年他們那個窮困潦倒的家,可是全鄉有名的特困戶啊!他干爹一家也為他高興,說正江若地下有知,也該含笑九泉了。最感到欣慰的是慶英,她終于熬出頭了。有時,她看著自己住著的這金碧輝煌的房子,總會把眼楮擦了又擦,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喜上加喜的是,兒媳姜盼弟給她生了個大胖孫女,現在她不會感到寂寞了。唯一讓她憂心的是女兒竹秀,她結婚兩三年了,肚子卻一直沒有隆起來。明成是三代單傳的獨苗,他父母別提有多焦急了。不過他們小倆口上縣人民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他倆都沒問題,只要放松心情,多多注意休息,好好保養身體,一定會懷上的,這才讓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
相比之下,田家的光景卻一日不如一日,日子越過越恓惶。
田福才人還未老,心卻已經老了。他整天在家無所事事,頤養天年。桂娥見家中倆孩子上學都需要用錢,便慫恿他去找竹軍,讓人家安排個工作給他做。
可田福才的臭脾氣上來了,他梗著脖子說︰「你這婆娘甭嗦,我田福才是寧可窮死餓死也不會到那小子門前要口飯吃的!」
其實他心里是挺想去的,可他沒有忘記當初自己當村長的時候是怎樣對竹軍的。當年竹軍剛辦廠時由于資金緊缺,向鄉信用社申請了一筆貸款。貸款眼看馬上就要批下來了,可田福才卻連夜趕到信貸部主任家,主任是他的好朋友,平時沒事的時候兩個人經常要喝兩盅的。田福才勸主任要謹慎行事,說秦竹軍根本沒有償還能力的,讓他別為了這事把自己頭上的那頂烏紗帽給弄沒了。主任一听,立即就決定不放貸給秦竹軍了。
就這樣,田福才愣是活生生的把這事給攪黃了。
如今,他怎麼還有臉去找他呢?桂娥卻顧不了那麼多了,她私下跑到竹軍面前哭訴︰「竹軍佷兒啊,現在你有出息了,求求你也幫我們一把吧!家里倆孩子念書都要用錢,可你叔整天游手好閑,賺不來一個子兒。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家里有時連買油買鹽的錢也拿不出呀!」
竹軍大度地說︰「嬸,那你就讓叔到我公司來,我安排個輕巧活兒給他干!」
桂娥說︰「可是,你叔窮歸窮,可那脾氣還是像那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呵呵,我叔就那個脾氣,你別介意……」竹軍善解人意地。
「他死要面子,鴨子死了嘴巴硬!就是拉不下那個臉來!」
竹軍沉吟片刻,說︰「嬸,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桂娥以為他不肯幫忙,便怏怏地走了。她心想也是,以前他們倆口子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的,這小子記著仇呢!
回到家,看見男人又在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她又徒生一肚子的氣。她心里煩燥急了,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找了這麼個窩囊廢!哎,俗話說男怕挑錯行,女怕嫁錯郎呀!她越想越火,又在家摔摔打打指桑罵槐起來。
令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竹軍親自登門了,手里還拎著一條好煙兩瓶好酒。他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叔呀,我今天是特意上門來請你的。你知道的,現在我的公司慢慢辦大了。可鄉里鄉親就那麼些人,想挑幾個好工人還真不容易。現在廠里急需招聘一個管理人員,幫我管管生產紀律,做一些瑣碎的事。這工作雖說輕松,但必須找個辦事細心、認真,並且要我信得過的人。這幾日我思來想去,覺得叔你最合適。你以前當過村長,有文化有經驗有能力,下面的工人肯定會听你的。所以我今天特地來請你,不知叔你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桂娥方明白他的一片好意,她一迭聲地應承道︰「給給給,肯定給面子!」
田福才也正中下懷,可仍在端著他的臭架子︰「這事嘛,讓我考慮考慮再說……」
竹軍微笑道︰「工資每月一千二,獎金另算,你看怎樣?」
桂娥喜得恨不得立即跪下來給竹軍磕幾個響頭,她白了假正經的男人一眼,說︰「你裝什麼裝?還不快點答應下來?竹軍佷兒啊,這麼好的差事上哪兒找去啊,我替你叔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