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在家一連躺了兩三天。她已經看過醫生,並無大礙了,只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她消瘦了許多。原本就大的眼楮微微內陷,顯得更大了,黑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因為她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身體又不好,所以從小就是家里的重點保護對象,一有頭疼腦熱,家人便興師動眾的。所以,此刻豆豆雖已無大礙,但母親給她訂下的「三大必須八項不準」也夠她受的了。必須在床上躺著,必須按時吃藥,必須喝下足量的雞湯鱉湯人參湯。不準出去,不準太晚睡,不準看電視,不準玩電腦,不準吃冷飲,不準煲電話粥,不準打電子游戲,不準听搖滾音樂。
于是,豆豆只好像個襁褓中的嬰兒,除了吃就是睡。
歐陽智埋怨妻子︰「哪來這麼多的規定,孩子沒病也會悶出病來的。」喬安月只好把八條不準中的七條取消了,只是不允許她外出。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女兒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歡蹦亂跳。以前她生病時,才不會理會這不準那不準呢,偏愛和她媽唱對台戲,常常是高燒三十九度還蜷在沙發上玩電子游戲。可現在她卻一下子安分了,把自己鎖在房里,什麼也不干,只是反復听著CD里那些她最愛听的憂傷情歌。她吃得也極少,連平時她醉喜歡吃的蓮姨親手做的藍莓蛋糕也不再問津了。
眼看女兒越來越憔悴,喬安月擔心極了,不過她也只是干著急,對寶貝女兒她也束手無策。
歐陽智靜靜地觀察了幾日,不動聲色地說︰「我看呀,咱們小洛是有心病……」
這句話提醒了喬安月。母女連心,寶貝女兒有什麼心事難道還不會跟她這個做媽的講嗎?她拿了一碟女兒平時很愛嗑的開口松子,敲響了她的房門。
「媽,我睡了。」豆豆一動不動,她根本就不想起來開門。
「你這孩子,才六點多就睡了?快起來!」喬安月在外面一個勁地敲門。
豆豆只好起來開門。她趿著拖鞋,穿了一件印有史努比圖案的寬大的睡衣,更加襯出身材的嬌小。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下巴顯得更尖了。頭發蓬亂,發捎上綁著的那根淡綠色的緞帶也快散開了。
喬安月搬過一張椅子,母女倆一個坐著,一個躺著
「小洛,你到底有什麼心事?說來讓媽听听。」喬安月關心地。
豆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喬安月連忙把她擁在懷里︰「怎麼啦寶寶?發生什麼事了?」
「媽媽,我想退學,我不想念書了!」
「退學?」喬安月尖叫,「都大四了要退學?小洛,你是不是在發燒說胡話?」
豆豆哭道︰「我一定要退學,我在學校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想馬上離開那兒!」
喬安月也抹起了眼淚︰「小洛,你總得告訴媽媽這到底是為什麼!有話好好說,你不要這樣嚇媽媽好不好?」
豆豆淚涔涔地︰「媽,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我恨死他了!」
「他?他是誰?」
「田三強!媽媽,我對他一片真心,可他說變心變心了。我、我被他甩了!」
喬安月一下子全明白了。看來,那個田同學還是說話算話的,真的和女兒分手了。她頓時憂喜交加,憂的是怕脆弱的女兒禁受不了這個打擊,喜的是這原本就是她希望看到的結局啊。
「不就是一個農村來的同學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也值得為他這樣?真沒出息!」喬安月滿臉不屑地,「如果我是你,我偏要滿不在乎,誰稀罕誰呢!小洛,你到底哪根筋搭牢啦?那個男同學到底有什麼好!我看就是土包子一個,他到底哪點吸引你了?我看你呀,現在一時是被他迷了心智,以後肯定要後悔的!過幾年以後想起來,你肯定還會笑自己幼稚呢!」
「什麼土包子,媽媽你別這樣說人家好不好!」豆豆生氣了,她突然疑惑地,「怎麼,媽你見過他?」
喬安月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連忙搪塞過去,「是啊,我是見過他啊!在你的生日宴會上,我還和他聊過幾句呢!他說他來自竹岩縣,就是那個楞小子沒錯吧?」
「嗯,就是他……」說起那次的生日宴會豆豆的心又痛起來。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次他們在她家的後花園擁吻的情景。就是在那天,他們的戀愛關系才真正確定下來。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她提出了分手,真是世事無常啊!
「那個土老冒有什麼好?來自農村,家里又窮,長的也不帥,哪一點可以和江海洋比?小洛啊,你是不是被他下了什麼**藥了!還為這種人病成這樣,你值得嘛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真是氣死我了!「
「是的媽媽,他是土,他是窮,可我就是喜歡他!怎麼辦?忘記他我就是辦不到。一想起他,我的心就……媽媽,你就讓我退學吧。」
喬安月氣壞了︰「退學?小洛,你說得可真輕松啊。你忘了嗎,你考上大學是多麼得不容易啊。寒窗十幾載,起早模黑、風雨無阻地去上學,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嗎?你不記得了嗎?高三時你天天挑燈夜讀,把眼楮都看近視了。還有你爸爸,不知為你費了多少心血,到處給你請家教,買復習資料。現在你終于如願以償了,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大學,且都捱到大四了,你怎能退學?你這孩子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豆豆無語,只是抽泣得更厲害了。
「無論怎樣,你還有海洋哥呀,他馬上要回來了。」
「可是,媽媽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只喜歡他,他叫田三強,而不是什麼江海洋!」
「真是不爭氣!」喬安月氣得臉上青筋暴露,她抬起手都想打女兒了。但猶豫了很久,她的巴掌還是不忍心落下來,她反而心疼地撫著女兒的臉,說︰「你好好養病,現在什麼都別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