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宮宴後,公子的府中花團錦簇,鶯鶯燕燕好不熱鬧——那晚的美姬們是那晚的禮物!
不過,這一切都與夏菁無關……
一回到公子府,夏菁沖沖告別了公子便跑去找豹
「豹,公子同意了!你知道嗎?公子同意了!」
豹望著眼前興奮異常,語無倫次的少年,不由失笑︰
「華何以歡樂至此?」
「公子同意了,公子同意我們行商了!以後豹就是大富翁了!豹高興不?」
「行商?」豹望著眼前神采飛揚的少年,眼楮瞪得牛大︰「華君欲為商賈?」
在豹看來,夏菁這是典型的丟了西瓜揀芝麻,好好的劍士不做要去做商賈!在這個時代,商賈的地位比庶民還不如,世人認為,商賈之人皆是商之遺民,是暴君的後代,是最頑固的野蠻人!現在夏菁竟然要去行商!?
「怎麼了?」夏菁看到豹呆怔地樣子,興奮之情已經去了大半
豹看著不解的夏菁,自忖道,華應該不知道這些事吧!于是耐心的將原因解釋給夏菁,說到後來,竟然是一幅兄長的語重心長︰「華,你之劍術獨步!公子重之,不可棄貴重而就低賤!
夏菁此刻方才知道事情始末,原來古代人一直看不起「商人」啊,怪不得一直在「抑」呢!」尋思至此,夏菁不由一陣苦悶!然而,同樣一件事,要看是什麼人看,怎麼看。如果像夏菁這般樂觀開懷的人,就是地震火山降臨,也必會從中找到些許好處的。比如此時,夏菁對公子的敬佩之情又上了好幾個台階︰自己剛向公子提出行商之事時,公子雖然滿含嘲諷,但那是嘲笑自己「自不量力」,對商賈之事可是一點鄙薄之意都沒有啊!而這個時代的貴族,普遍對商賈厭之惡之,連出生奴隸的豹也將商賈之事看成「賤業」,而又有誰知道,千年以後的世界,根本就是商業的世界呢?公子伊能以平常之心看待商賈之事,甚至默認了商業可以成就霸業的理念……可見這是一個心胸多麼寬廣,眼光多麼深遠的男人啊!
夏菁為了能找到商業伙伴,使出渾身解數,從過去、現在、將來三個方面進行深入分析,從個人、民族、世界的角度切入,對各個層面進行定量定性比較,三個問題呈現在豹的面前︰
1如果公子沒有足夠的政治資本,公子將會怎樣?
2如果夏菁和豹沒有掌握住保護自己的實力,那又如何?
3還有什麼比行商能更快的達到夏菁與豹的願望?
豹看到這令人沮喪的結果,雖然心有不甘,但形勢比人強,只好咬牙同意了!自此,以公子為「名譽總裁」,夏菁為「總經理」,豹為「副總經理」的「菁華公司」正式成立!
第二天,夏菁把自己扮成少年,依舊把臉涂黑,正式啟動「創業計劃」,先將那十斤金子拿出來,依依不舍地撫模了一遍後,拿出五錠,帶上豹,在朝陽中走向前途萬丈的——「西市」
要說這洚都的繁華真不是蓋的,端的是「舉袂成雲,揮汗成雨!」,夏菁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在一堆堆貨物面前收集她需要的材料,花了300晉幣買了一袋小麥,正欲擠出,突然眼楮一亮,指著一堆白色粉末問貨主︰「此物可是堿!?」
「非也!此為苦鹵,漿洗之物也!」
夏菁一听,非常失望,但好不容易才見到類似找尋多時的物事,心有不甘,于是用手蘸了一點,送入口中,頓時一股熱灼撲向舌尖,又苦又澀,分明是堿的味道,突然靈光閃過,頓時恍然︰堿這個名詞應該是後世才取的!自己真是愚鈍啊……
「此庶民所用,漿洗食具者也!公子乃貴人,不堪粗糲之味……華買此物何用?」豹抱著那袋小麥,看著興奮不已的夏菁,滿臉不解!
「秘密!!!」夏菁調皮地笑著,數出100晉幣交給貨主,抬腳便走。豹趕緊接過貨主遞過的「苦鹵」,快步跟上……
回到府中,夏菁召集府中奴隸——沒辦法,公子對于夏菁的創業計劃采取的是典型的「不管錢,不管人,不管事」的三不管政策,所以夏菁只好另闢途徑,公開招募員工!
「善庖者前一步!」夏菁看著下面衣衫襤褸的奴隸,對公子的敬仰之情下降了一個台階。不過她也清楚,公子雖然身份高貴,但還沒有高過這世間的制度——沒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改變社會既定的行為準則!
夏菁看到十余個奴隸戰戰兢兢地上前挪了一步,微微一笑,遣退其余眾人,望著台下諸人,目光灼灼!
「吾本奴隸!」首先要獲得雇員的認同,並且要在第一時間激發他們的斗志。夏菁清楚地知道;身為奴隸,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獲得自由,如果有人將自由賜予他們,他們必會對你感恩戴德,必會效忠于你(夏菁本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這些奴隸整日忙于勞作,對府中諸事都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所以看到眼前身穿華服,滿臉和煦的夏菁,听到她親口承認自己的奴隸身份,不由呆了!
夏菁望著他們,愈發笑得溫和,繼續道︰「公子允我行商之請!」
這些奴隸們听到「行商」二字時,更加不解了,不僅對夏菁自清行商不解,而且對夏菁將他們叫過來的意圖不解,他們實在不知道,庖廚之事與行商之事有何關聯,只得愣愣地看著眼前縴瘦的錦衣公子
「然我只手之力不及,望諸君助我!」說著長揖而下,竟是對奴隸們行起禮來!
在這些奴隸的記憶里,除了晝夜不息的勞作,便是隨時可以落在他們身上的長鞭,何嘗有人如此慈和地對他們笑過?說過?更不要說有人鄭重地向他們行禮了!他們仿佛見到天神一般,愣愣地、齊齊地看向台上的少年!
只見那少年微微一笑,仿佛清風拂過湖面,紅唇微啟,吐出了幾個音節,但站在眾人圈外的人是什麼也听不到的。
夏菁用了內力將話送出,除了這些奴隸,誰也沒法听到。
這些音節是︰「人,生而平等!燕雀,亦有鴻鵠之志!」
這些奴隸們听到這仿若青煙般囈語,不覺痴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們這些話,從來他們听到的就只有一條——服從主人並堅決忠于主人,無論主人要他們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主人的話就是真理,主人的理想就是他們的理想!現在有人告訴他們,人是平等的,而且要抱有大志!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啊。
「華,願與諸君共勉!望諸君助我」說著,再次長揖而下!
奴隸們望著眼前的少年,看到他那篤定地目光,集體一震︰
「喏!!!」還有什麼比眼前的少年更有說服力呢?他們齊齊應諾,在心里默默發誓……
「善!」夏菁灼灼地盯著眼前眾人,非常欣慰︰「行商,乃公子秘事!吾之所授,不可宣之于人!違者與逃奴同處,可有明白!」
聲音中帶著風雨欲來的雷霆之勢,與剛才煦如春風天上人間,眾人听了,心中一凜
「喏!必不敢泄!」
「大善!」前期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趕緊進入正題,扭頭對著目瞪口呆的豹︰「豹,請為我請管事!」見豹走了,扭過頭來,指著麥袋,對前面三人到︰「汝三人,將此物碾成粉末!放置庖廚」然後,指著其中一人︰「汝,酉正持一缽至紫苑」紫苑是夏菁小院的名稱,接著對眾人道︰「諸君請退,听我召喚!」
「謹受令!」說完眾人恭敬行禮退下,豹帶著管事姍姍而來
「管事,此二者急用,望君速速造來」夏菁將一卷帛畫交給管事,殷殷問道。
那管事打開帛畫,看了一眼,微微點頭︰「可!三日可得。」
「善!」夏菁把三金金子交給管事,繼續說道︰「吾需西市樓一,予君兩日,且為我買得!」夏菁本來想自己買下創業基地的,奈何她對這個時代的「地產業」一竅不通,只好交給專業人士了!
「喏!」
夏君覺得準備工作也做了個七七八八,終于放下心來,揮退了管事,帶著豹向公子書房走去(公子書房是前往南苑的必經之路),路上,兩人各懷心思,默默不語……
豹看著眼前腳步輕快的背影,愈是好奇,終于忍不住出言相問︰「華,可是欲為皰者?」
「然也!亦否也!」夏菁轉過身來,眼楮亮晶晶的,一臉的高深莫測,繼續道︰「三日後,君自然知之矣!」
……
當夏菁第二次踏入公子書房時,公子正站在窗前,默默地看著前面的蓮池!
「拜見公子!」夏菁對公子行了一拜,但沒有听到公子的吩咐,她不敢貿然起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夏菁現在還處在討好公子的階段),為了打發時間,夏菁一直在研究地上的紋路,過了大約半刻鐘的功夫,夏菁感覺得自己的膝蓋都麻了,有完沒完了?那蓮花池比我還好看千倍萬倍,你就這麼陶醉?于是偷偷地抬起眼眸,這一看,差點沒把她氣得背過氣去!
公子不知何時已經完成了「無聲瞬息運動」,離開了那扇窗,此時正側躺在塌上,雙手捧著竹簡,但眼光分明不在簡上,嘴角微翹,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地上的她。
夏菁呼地一下爬起身來,狠狠地瞪了公子幾眼,卻發現公子的眼光不停地在自己身上逡巡,不由心神揣測——難道自己身上沾了什麼東西?又想到自己剛從市場回來,更加忐忑,便也上下打量自己……
並沒有什麼東西啊,衣衫整潔,舉止得當,臉上……
突然,夏菁想到了什麼,趕緊向公子解釋︰「公子,華以為,行商之事宜秘密處之,是以如此妝扮!望公子諒解。」
這件事,人家早就知道了,還要你解釋?
「吾本知矣!」公子的話依舊平淡,一點起伏都沒有!
你既然知道,干嘛還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夏菁心里著實月復誹
「夏君不知乎?家臣無主人令而私用奴隸,應處杖刑也!」
夏菁听到這句話後如遭雷劈,趕緊抬起頭來,緊張地望著公子伊!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自己去隸舍要奴隸的時候,那管事會用那樣奇怪的眼神望著我,然後向我點點頭就進去了,自己等了很久才見他領著奴隸出來,原來是來向公子稟報了啊!那麼自己既然已經成功領走那些奴隸,是不是意味著公子已經默許了自己的行為呢?看看,這就是傳說中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著實讓人佩服得緊。不過听公子剛才的話,那口氣著實不善啊。難道,公子這是要算舊賬?不會吧,公子伊不是那麼不懂變通的人啊!
夏菁的眼楮里盛著不安,但仰視公子的神情,卻又滿是祈求,足以引起任何以強者自居的人的憐惜之情,公子伊自幼孤僻,雖兄弟眾多,但出生王室,「兄友弟恭「只是展現在臣民面前的面具,「你死我活」才是煌煌王座下的真實,從來沒有真正親近的人,更不會想到會有這樣一個人,光明正大的犯錯(其實夏菁是不知道),然後不是惶恐,不是哀求,而是用那琥珀一般明亮的眼楮望著你,那眼神里有著期盼,但更多的是自信,仿佛知道自己一定會原諒他一般。
公子伊微微一笑︰「夏君認為自己不應該受罰嗎?」
如果你要罰我,早叫人準備刑杖了,哪有那閑功夫在這里嗦啊?
想到這里,夏菁心里一陣喜悅,望著公子伊的眸子閃閃發光,大聲說道︰「華謝公子不罪之恩!」
公子伊看著喜悅非常的夏菁,眼楮也不由眯成一線,但最後還是恢復了那副冰山一樣的表情。
夏菁看到臉色轉淡的公子伊,十分郁悶,但此刻也顧不上自己的心情了,趁著公子心情不錯,趕緊把自己剛剛想到的請求說了出來,要不然自己要用一個人還得次次請批,層層審核,不得累死,也得煩死!
「公子,我請公子將吾使喚之奴賜我!」
「可!」沉吟片刻,公子還是說出了夏菁此刻最想听到的話!
「謝公子!」這些可全部是我的創業班底啊!夏菁很興奮極了!
而此刻的公子看著眼前這高興得有些孩子氣的少年,心中疑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