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菁正百無聊賴地躺在院子里數著星星,門口的喧嘩聲讓夏菁渾身一震——終于要發生點實質性的變化了嗎?
「華公子,瓊姬求見!」
夏菁抬頭看去,看見了一張非常年輕的面容,不由呆怔——這個人在哪里見到過?怎的熟悉至此?
那年輕侍衛微微頷首,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道︰「數月晉宮晚宴,吾曾與夏君一醉,不知可記得與離的一面之緣?」
夏菁想起來了,第一次晉宮晚宴上,就是這個叫離的人前來游說自己——他是太子雍的人!
「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真是一個心思敏捷之人啊,離思忖道,注視著夏菁的眼楮,一字一句非常鄭重地道︰「太子說,當日之誠,不曾一日有變!若華君願意,三日後,太子將安排出宮事宜!」
夏菁呆怔,在這種情形下,太子雍竟然還會冒險安排自己出宮——只為了一個劍士?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為什麼?
離看著目瞪口呆的夏菁,微微一笑,依舊低聲道︰「太子曰——以君涇臨應對之才,絕不是榻上玩物!以君皎皎之才,當傍明明日月,吾翹首以盼!」
夏菁听了,如置冰窟——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何淪落至此了——
這是一個非常巧妙的連環陷阱。
晉王要利用自己打擊公子伊!
自己強留宮中的命運已定。
太子雍要將自己收入麾下!
所以太子任由自己深陷晉宮,接著借王後之事向自己施恩,最後助自己逃出生天!
任是你品行如何高潔,身處泥潭,如何能不染塵埃?況且太子雍身邊還有那麼多月復黑的臣子呢!
自己……?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容顏姣好,這是自己成為晉王囚徒的原因。
身負才學,這是自己成為太子獵物的原罪!
如果自己毫無辦法,此刻唯一的路便是听從太子的安排!——跟著太子,最起碼能有尊嚴的活著!
事實上,夏菁也是這麼做的!
「善!吾定當听太子之令!」
「善!三日後丑正,且待太子之人!」離抬頭,聲音提起︰「華公子,瓊姬,晉王寵姬也,可要相見?」
思慮得也夠久了,是該決定見客與否了!
「宣!」夏菁嘴里大聲說著,心里卻想著︰只有三天的時間!
「喏!」離恭敬行禮退去。
應諾聲中,衛兵為來人讓出了一條道,夏菁一看,贊道︰「好個冰清玉潔的人兒!」
只見這瓊姬鴨蛋臉型,膚色潔白,眼楮極大,兩點漆黑如墨玉光華,冰紈白袍裹著玲瓏身姿,舉手投足間流光溢彩,如月色緩流!頭顱微昂,眼中墨玉仿佛淬過千年玄冰,嘴唇掛著若有若無的諷笑!
這麼冷的人,夏菁還是第二次遇上(第一次自然是公子)!
因為高傲,所以瓊姬並沒有看清夏菁的臉,等夏菁請她坐下後,她……
看見眼前是一位風華不下公子伊的少年,心頭大震,立刻站了起來,指著夏菁「你?公子劍士——華?」
「然也!」
瓊姬後退幾步,愣愣地,直直地看著夏菁︰「為何?……為何?」
為什麼?
夏菁听著瓊姬滿含怨恨的低喃,一頭霧水。
瓊姬低喃了一陣,猛地走近夏菁,盯著夏菁,咬牙切齒道︰「我求他一顧而不可得,為何他可以為了你又來找我?為何?就因為你是男人?」
那個他是誰?不會是公子伊吧?
夏菁望著滿臉憤恨的瓊姬,感覺身上涼颼颼的!
嫉妒的女人惹不起啊!
「瓊姬……你……」夏菁戒備地瞧著瓊姬,腳步悄悄後移。
夏菁就看見滿臉憤怒的瓊姬忽然滿臉哀傷,用細若游絲的聲音道︰「我已經死心了,所以決定好好服侍大王,但是大王也開始嫌棄我!我終是成了一顆棄子,你再也不來看我一眼……為何……為了一個孌寵,竟然又來找我了……多麼可笑啊!我不會幫你的……不會,你就慢慢體會吧!……心如死灰的感覺一定會讓你記憶深刻的!我的公子!」最後的四個字,瓊姬突然提高了聲音,幾乎是用喊的!
「你想報復公子?」夏菁的聲音很冷淡,當然,也很肯定。
瓊姬不語,只是眼里的恨意更深了一些。
「但你現在已經愛上了晉王!」夏菁的聲音依舊鄭重。
話音剛落,瓊姬猛地看向夏菁,墨玉眼里寫滿了瘋狂,偏偏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讓人看了寒毛直豎︰「所以你現在只有一條路——死!」只有死,才能讓公子伊痛苦,只有死,她所愛的王才不會見到這少年。
死字未落,瓊姬已經欺上身來,手里不知什麼時候握了一把匕首。
寒光掃過,夏菁早已避開,手一伸,輕輕往瓊姬肘部一拂,瓊姬只感到一股酥麻,匕首「當」的落在地上……
「華公子,此是為何?」一個滿身甲冑的武士便出現在二人面前。
「沒事!」夏菁淡然一笑,從地上撿起泛著寒意的匕首,輕描淡寫道︰「瓊姬欲賞玩此物,沒想到匕鋒太銳,受了驚嚇,是以把持不住!」
那武士看著癱軟在地滿臉蒼白的瓊姬,又看著夏菁手中那把寒氣逼人的匕首,不由便信了七成,而且這兩人身份特殊,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于是也不再追問,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夏菁一手轉著青銅匕首,似笑非笑地斜瞥了瓊姬一眼︰「看,殺了我你也要陪葬!」
瓊姬听了身子一晃……
看來這女人不光美麗、高傲、愚蠢,還很怕死啊!
公子伊上哪找的極品?
夏菁微微一笑︰「秋月朦朧掩畫樓,夕鶯啼送滿宮愁。瓊姬,心中可作此愁?」
瓊姬漠然……
夏菁渾不在意,繼續道︰「你與公子,自你進宮,便再無可能!」
瓊姬眼神微閃……
女人,總是願意欺騙自己,深宮寂寞,瓊姬能認清現實,看來也並非一無是處。
夏菁點點頭︰「瓊姬乃聰慧之人,更兼美貌無雙……」
「美貌……美貌有何用,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瓊姬垂首低語,聲音一改清冷之風,自帶了一股纏綿哀側之意,但宮中生活多年,最起碼的戒備之心還是有的,突然意識到夏菁言語中隱約有引誘窺視之意,渾身一震,墨玉眼里盛滿冷意,語氣也不由凜冽起來︰「別用語言框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墨玉眼再度染上瘋狂,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只-要-你-死!」
「可以!我的命你隨時來取,只是……」夏菁微笑著,繼續道︰「紅顏未老,君恩已斷!公子伊曾對我言過,晉王年歲漸高,不知……」夏菁停了下來,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瓊姬!
瓊姬仿佛听到死神的宣判一般,眼中瘋狂之色迅速退去,她深知,無寵的妃子在皇宮里意味著什麼,若是無寵又無後,根據晉宮多年的優良傳統,君王薨逝,這些妃子都會得到繼任者一個體面的封號當然還有最後的結局——生殉!
瓊姬喘著粗氣,如抽筋錯骨般癱軟下去!
夏菁點頭——一定要等溺水者筋疲力盡的時候再跳下海去,這時的溺水者再不會掙扎,才不至于威脅到施救者的生命!
于是走向前去,扶起瓊姬︰「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