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晉君生辰!
玲瓏樹,煙羅紗,金盞銀杯;美人笑,佳人嗔,紅錦為地;金玉為璧,珊瑚垂珠委地。瑞獸銅鼎肴佳,傾盡天下繁華,從來只為我故!
晉王非常得意!
雖然上個月剛失去一個孌寵(傳說中風華絕代的少年連發絲都沒觸到,但根據歷代王宮的優良傳統,進入宮廷的一只螞蟻也是君王的私有物品),但並不影響他的心情,看著腳下匍匐的少年,玉色容顏如皎皎明月,痴痴的媚眼絲絲纏繞上來,晉王心中一蕩,猛喝了一大口酒,迫不及待地將這少年扯進懷里,俯去,將口中之酒慢慢渡入這少年口中,然後便是半晌唇舌交接!
圍繞這一角春色的是滿殿的嫉妒恨……
突然,一陣樂聲打斷了晉王的旖旎,然不同于當世的曲調立刻吸引了晉王的注意,于是輕輕地推開懷里少年,看向場中!
如夢里兮如幻像?
在人間兮在天上?
美人如朝雲兮如暮雨!
輕歌如緲煙兮如疾雨!
琴箏輕淌,笙簫橫流,古樂聲聲中暗香隱隱,碧衣翩躚里歌聲澄青。殿中眾人正听得心動,看得神搖。突然一聲罄聲急催,琴聲蕭樂漸止!余音欲落之際,似乎傳來了遙遠地方的醇厚鐘樂。鐘樂先是渺渺,漸漸便至耳畔。笙箏仿佛至地底和來,如裊裊青煙升起。
碧衣宮女如水聚攏,縴縴素手迎向中間,眼神相會停留,古樂聲中,水波劃開之處,有亭亭白蓮盛開——這是一個素衣女子,如玉容顏里只有哀傷。
素衣女子墨玉閃動,眸光點點移向君王!輕啟丹唇,萬般情思化作淺淺清歌!
「春得幾縷,夏得幾時?時光飄散如流,分不清你來我住?玉液池里年年似,蓮荷開遍總繁華!香遠益清也散去,不染泥淖終作泥!玉顏不堪,君恩斷絕?……」
如泣如訴的宮怨辭里,女子素衣輕展,玉足輕點,似臨風而去,追逐素紈緞帶,如飛花素蝶,忽如秋風掠過,幾個輕輕旋轉,眾女接著聚攏,女子和蓮荷出水,素臂輕搖,煙波流轉,仿佛雨後小荷輕顫,綠葉散去,仿佛見了蓮荷寂寞,幾個起身,如盈盈落瓣隨水,哀哀墜落,與塵埃齊,墨玉眼里淚光點點,痴痴望向台上君王!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
「雨露從來一點,怎及遍布千門?」
她問︰「我欲千門雨露至,如何可得?」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你之嗔嬌怒笑,都要含情帶意,你的一舉一動,都要誘他心神!你要躲在一層紗里,不可讓他得窺全貌!你要給他驚喜,讓他時時好奇!」
「你需記得,男人都喜歡軟弱的女子,控制欲強的君王更是如此,是以你需時時示弱于他,向他撒嬌,求他憐惜,然不可嬌柔做作,自然適度為佳!」
「……」
于是她看到自己的君王走下塌來,輕輕地將她托起,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滿懷憐惜地為她拭去淚水,溫柔地喚她,溫柔的安撫「愛姬,勿哭……勿哭!」
她怯怯的抬起頭來,痴痴地問道︰「大王,此舞可好?此歌可好?」
「好!孤王喜歡!孤王喜不自勝!」
「妾以此舞為王生辰之賀,願陛下江山永固,歲歲今朝!」瓊姬望著她的君王,淚光點點,波心盈盈。在一片迷離之中,瓊姬如願地看到了君王眼里越來越勝的**……
「善!」晉王緊緊地摟著瓊姬,對殿中滿臉震驚、懷疑、嫉妒的眾人道︰「太史令為我為諭——即日起瓊姬進玉夫人,賜瑤台殿!」
說罷,晉王摟著玉夫人,匆匆走出殿門,殿中萬千芙蓉玉顏變色,只听得晉王的聲音遠遠傳來︰「擺駕!瑤台殿!」
……
芙蓉帳里,春意正散,瓊姬嬌喘連連,玉色容顏覆了一層薄粉,蔥段縴手掠過君王胸前紅珠!然後在早已起褶的月復上畫著圈圈……
「從不知瓊姬會舞,真不知你要予我多少驚喜?」晉王的話里帶著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原來的你……」不是這樣的。
原來?原來是因為心里藏著另一個人,所以學者他穿,學著他笑,學者他說話的方式!學著學著就習慣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心只為了那點執念……
她看著那粉色紗帳,眼前也是一片紅色,但記憶里的顏色似乎更深些,而且那天很冷,一如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神情,因為下著雪的緣故吧!?但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天氣冷,是那個人冷,他的身體、他的表情、他的心,全都是冷的,雖然他臨幸了自己,但是自己除了在他的後苑領到一個孤獨的院子,什麼也沒得到,後來……後來……後來又怎麼進宮了呢?是啊,是自己哭著求著到晉王宮來的,甘心淪為他的質子,只是希望當自己的情報送到他手里的時候他能夠想起自己來……再後來……自己失寵了,再也沒能送情報出去,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期待著他能托人帶給自己一句問候……但是……什麼也沒有,最後,也就死心了……
「陛下,過去是玉兒不懂……」她收回自己的痴痴的眼神,把腦袋深深地埋在晉王的懷里,似鄭重又似發誓道︰「以後,玉兒只有陛下了,只有陛下了!」說道最後,竟然是一幅泫然欲泣的樣子,晉王看了,哪里還把持得住,猛地撲上身去,雙唇細細地流連著身下光潔如玉的身子,一邊含糊道︰「是,以後孤王也只有玉兒,只有玉兒……」
玉夫人明明知道君王的「只有」是謊言,特別是榻上的「只有」,但是,為了這在不同的地方,重復了無數多遍的「只有」,她像王宮里無數只美麗的飛蛾一樣,義無反顧地撲向燦爛的燭火……
貪歡過後,玉夫人如水一般軟在晉王懷里︰「大王,今日您說我舞跳得好,歌也唱得佳,我兩樣都做得好,大王卻只賞了我一樣,何其不公也!」
「哦……玉兒還想要什麼?」
「玉兒只要陛下您欠我的承諾!」
「什麼承諾?孤王怎不記得?」
你怎麼記得?後宮佳麗三千,你怕是已欠了承諾三萬罷?
心有些涼,但還是裝得很委屈似的,紅唇微嘟,背過身去……
晉王看到孩子一樣的玉夫人,心情很愉快,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輕輕地把她班過身來,緊緊地摟在懷里,一邊細細地吻著她的眉眼額頭,一邊柔聲道︰「孤王老矣,記憶不及,玉兒最是心軟,快快告之與我,否則,孤王就該輾轉反側,徹夜沉思,明日又該頭痛了!」
玉夫人听到老字,不由一陣心酸,不光是想到晉王的心酸,也是想到晉王身後自己的心酸,再听到晉王說起「頭痛」,心早已軟成一灘水,只是緊緊地環著晉王,低聲道︰「陛下,去歲元夕,你允我回鄉探母……後來……」後來自己就失寵了,你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晉王听了,也覺羞愧,但是……
「爾剛受封,轉瞬便得還家,後宮恐起流言,于姬不利!」
玉夫人一听,頓時百感交集,他竟然顧慮到自己的安危了……
突然,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此去,必得君王垂顧。你需看準時機,像晉王提出歸家之事,若王決然允之,幸甚。若不允,你便利用彼之愧疚之心……」
「謝陛下關懷,只是思家過甚,吾再請王恩旨︰請王允我派心月復持吾之禮至家,以慰雙親!」
「可!明日便可準備,後日便可出發。」
玉夫人對晉王心存感激的同時,不由得感嘆另一個人的智計深遠,其城府之深讓人膽寒,若是此人留在宮中,以他之才情,以他之容貌,更兼他的深謀遠慮,那自己……她不由有些感謝起那個人來,幸虧是他親自謀劃離開——火燒倚桂宮,蓮詞荷舞,心中那許多的宮中生存之道……她不由輕顫一下,更加緊緊地摟著這個世上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一天以後。
凌晨。
宮門重重開啟!
數重儀仗自朱門緩緩走出,最前面是一列手提素紗彩繪宮燈的寺人,他們身著罩黑紗夾袍,一個個躬身駝背,低垂的頭顱顯示出他們地位的卑微,但誰也不知道,這里有一個人,曾經如此卑微地走了出去,將來卻是光芒萬丈般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這是一段精彩的經歷,這是一個人的傳奇!誰知道呢?萬千的人曾經走過,不經意間便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