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采月落下筆，嚴肅的跪坐在矮桌後。凡是長安富家人士，上到皇親國戚，下至小商小販，應該說是無一不曉。如今听我如此說，更是來了興趣。「還是胡雪姑娘對我的胃口，倒是說來听听。又有什麼人，能讓姑娘念念不忘的？」雖是戲謔，卻沒有一絲玩笑的一絲。她本就是正經之人，說出的話更像是諷人一般。
「是一個…叫去病的男子，是商人家的少爺，也可能不是…大概比我高一些，眉清目秀的，瞧一眼便叫女子心動的…男子。」說出的話，變的語無倫次，連自己都沒臉再接著詢問下去。
「關于姑娘所說的長相，采月以為，如此相貌者…長安城中可是不計其數的！至于去病…」采月眼光定格在一處，在腦海中搜索著目標。「你確定是姓去…不是姓別的？」
「或許是吧！」
「叫去病的商家公子，倒還真是沒有！」說著，采月又拿起毛筆，蘸了少許墨汁。「你描述的人，一定不在長安！」
這麼說來，多月前身著黑衣的少年，確實欺騙了我，可笑的是…我居然還深信不疑。對于這次來長安的目的，我才是真正要自嘲了。如果匈奴沒有戰敗，我就不會提早被送入長安，自然…也不會讓我體會到謊言被拆穿時的失落。說道匈奴戰敗…
「胡雪姑娘還有問題？」
「大漢朝是否有個姓‘霍’的將軍，或者…就是在一個月之前僅率八百人攻打匈奴軟肋的將領？」在單于營，只听聞伊稚斜說僅十八歲就有如此作為…細況卻未知曉。我倒是很想見見這個扭轉敗局的關鍵人物。听到我所說，采月手中筆尖一頓，在竹簡上點了一污處。
「胡雪姑娘這兩次說的莫不是一人？」我有些不解，「大漢確實有這樣一個男子，這場戰役中僅率八百精騎斬殺匈奴兩千多人。回朝後，被皇上加封為冠軍侯。不知姑娘說的可是此人？」
「大概是的…」
「他叫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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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點梅居後，我取下了耳垂上的珍珠墜子。手掌粗糙的原因，我不願去深究，如今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冠軍侯，霍去病，在戰場上是英勇的將領，在感情中亦是冷酷無情的殺手。沒有他的謊言，我又如何能存活至今…
衛青的外甥，姨母是衛子夫，姨夫竟然是當朝天子劉徹！如此身份又豈是我這樣一個孤女可匹配的？究竟是他入戲太深，還是我太愚蠢！
如果能再次相遇，他會信守年少時的諾言麼？
***
二層隔間，一青衣公子席地而坐，盤發間玉冠緊豎。身旁少年一語未發立于身側，少年模樣長得倒是清秀，只是舉手抬足間有種大漠男子的豪爽。路過隔間，青衣男子抬眼卻恰好和我對視。上揚鳳眸，微笑向他點了頭，便向他身後采月的席間走去。男子注視半晌，拿起面前矮桌上的茶杯，手指微微一震。這樣細致的動作，卻盡數被我捕捉至眼底。
男子只是回禮頷首，英俊風姿便能奪得天下女子的芳心。
玲瓏坊中歌舞升平，坊主向大家推薦新人，趙柔點步朝台中走去，懷抱琵琶半遮面…僅是溫柔一語，便叫人心癢不已。大漢中會彈琵琶者，極為少數，趙柔一曲更是能一舉引得眾人矚目。
采月仍是一番平靜之態，蘸了蘸矮桌上的墨汁，提筆在竹簡上記錄著什麼。每次看見的采月都是一番不予世俗的態度，大多時間都在書寫，甚是奇怪。「采月姑娘，不停地在寫什麼呢？」
「古五爺…喜好琵琶音！」
「恩？」淡淡啟齒，卻讓我更為不解。古五爺，是誰？
寫完，采月將筆擱置，輕聲對我解釋。「你剛才路過，可否看見我們身後隔間中的青衣男子？」我點頭，她用茶壺斟了一杯茶水，放下鼻下嗅了嗅，送進口中。「古家茶坊五爺，古溪風…」
耳邊清風拂過，腦仁隱隱作痛。這個名字念起來極為順口，剛才第一眼看見，甚至覺得比常人更加親切些。還有他看到我後，另有別意，指間的顫抖又是為什麼？莫不是…看上我了？
「古家茶坊擁有整個長安城茶商的生意，連皇宮每日所需茶葉都只由古家提供。長安城中沒有茶商能與此抗衡。知道這古家茶坊為何有如此龐大的產業麼？」見我不語，采月也不慌不忙的頓了頓，品了口茶。「因為…當今太後是他們的姨娘！他們自然也算是皇親國戚，你說…皇上能不罩著他們麼？」
這些不過是人盡皆知的，在采月這里…當然還有不為人知的。
「古老爺有五個兒子，存活至今的…只有三個！古二爺，三十有四，右腿有些殘疾，整日要住著木杖才能正常行走。古四爺，二十有八，整日花天酒地的浮夸公子，一生常去的只有兩處︰古府和暖香閣。只有如今身後這個古五爺二十有六，還算是正常的…至少，古府有他支撐著。」
「古老爺真能生，三個兒子啊？」如今男子三妻四妾是在正常不過的了，子嗣繁多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沒有女兒麼？」
「自然是有的！女兒倒是有一個，名喚古月。正夫人去世後，古老爺娶了個相貌極好的女子為妻，生下一個女兒。不幸的是…這個女兒六歲之時，被丟棄在大漠…前幾月古府突然提到古月小姐的身上持有一塊月牙形的玉佩，可笑的是…沒幾日持有月牙玉佩的女子擠滿了古府。最後，他們只在眾女子中留下了一位女子。相隔了十年，竟然還能認出，真不簡單…」
听采月的意思，似乎是不相信那個女子是真正的古月。反正那是他們自家的事，外人自是說什麼都不好的。右手撫模著左肩肩後，說道月牙…自出生起，我的左肩後面就有一個月牙形狀的胎記。
樓下喧鬧不休，采月淡淡啟唇。「你的好伴遇到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