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模糊又清晰的場景…
長安街道,寬著不擁擠,青壁層層搭起。雕樓朱瓦,檐牙高啄。
長安街上男人粗布褐衣,高冠緊豎。女子發髻挽花,留一綹青絲順垂腰際,到是和此時我們的裝束不差一二。整日見過了美貌女子,三兩資質平庸的漢人也都入不得我的眼。
感受著長安城中的氣息,隨從未來過,但不可否認的熟悉緩緩沖至心間。
「瞧你巴巴兒的樣子,只差把眼楮伸到外面去了!」趙柔拂袖輕笑,但我已能想象到她唇角上揚的弧度。
「正是了,頭一回瞧見長安城,只覺得新鮮呢!」我緊著回了一句。
在趙柔身側立著一琵琶,隨從未見她彈過,這一次遠行,她倒是搬出了看家的本事。而我又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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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稚斜安排我們來長安玲瓏坊,倒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僅憑趙柔獨處無雙的琴技,我們很快就被玲瓏坊收納了。听聞這歌舞坊中多數女子都會被地位較高的官員買去做府中樂姬,以趙柔的能力,大概是不需要太久的。到時便能混進官員府中,竊听大漢機密…
玲瓏坊是一個由二層木質搭建而成的木樓,樓上閣間是用來給賓客們品茶嘗果,品茶有余,又可清楚俯瞰樓下歌舞。樓上還有木扶手,以防人醉酒,誤跌下樓梯摔傷。樓下塌台可同時容納二十個跳舞的女子。也難怪玲瓏坊會成為長安最好的歌舞坊,坊主做事嚴謹,只要有一番長技的女子,聘下重金都要將其收進坊中…
至于我…
坊主本是不願意收的,奈何趙柔非要將我帶至身邊。坊主寧願多一個閑人,由此看來,坊主愛才才是真的。
玲瓏坊舞姬十八人,歌姬二人,女樂姬三人,像我這樣打雜的大概有個六、七人。由于不是玲瓏坊中之人,不涉及坊中利潤分配,在這交幾個朋友倒是不難的。
在眾舞女中,舞姿最為出眾的要屬謝婉。她喜歡偷懶,卻有著無人能比的天賦。她總一副高傲不容侵犯的姿態,大家心中雖有不滿,卻從未當面提過。除非…有一個比她天資更聰穎的女子,來殺殺她的威風。
相比略輸些風姿的是林丹兒,她和謝婉實屬不同性子的舞姬。對舞蹈她毫無天賦可言,卻也在不斷的拼命練習…她性子溫和,善于結交,私下相處都不錯。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女子,采月。此女子不唱不跳也不彈…由于從小閱書無數,她對世事都較為冷漠,在她心中只有和她志同道合之人才能和她交談。她每日坐在閣樓上品茶閱書,卻總能用自己的方法獲取他人身份…對玲瓏坊也有極大的作用。若不是對《孫子兵法》有一套獨特的見解,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恐怕是難上加難。跟她交流更是步步驚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听去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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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坊後院經過一座假山,便是坊中女子的住處…
坊中住處皆是有草木植被來命名的,趙柔住在眾屋比鄰的蓮蓉閣。據說這里原先住的舞姬,後來被選妃入宮,如今正蒙的聖寵。我倒是也喜歡趙柔能采了這個好兆頭,能入宮獲取情報也是好的。
采月性子冷淡,喜好獨處,住在地僻清靜的辰菊堂。與辰菊堂相鄰的只有點梅居。由于玲瓏坊中無人能與她攀上幾語,便也不常與她交往。這點梅居一直是空著,我也輕而易舉的入住其中。與采月相居隔壁,也是有一番打算的…
采月的門敞著,正提著裙邊猶豫要不要進屋,卻從屋中聞到一句︰「你還是來了?」。正好奇她是如何得知,感覺身下有震動,一條細繩掛在門檻,一直通向屋中,進屋發現沿著床頭細繩的另一端掛著兩顆鈴鐺。
「采月姑娘,真是好巧的心思…」說著,我和她相視而跪。采月一襲藍衣拿筆頓了片刻注視著我,一縷青絲略過額間,在發後與其余幾綹並在扭股成花。細眉淡描,深眸渾圓,細致小唇點上朱紅,好一番乖女敕清秀的模樣。
對上我的鳳眼,她緩緩落筆,嘆道︰「已有四月無外人來我屋中…」
「菊,花中隱逸者。外人不是不想來,只怕采月姑娘是不情願的。」閱歷越高,相交志同之人就越少,采月不過也只是個孤獨的人。縱使她想交由,怕是沒有幾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伯牙絕弦,世人又有幾人真正懂我?說我是隱者,不過是你抬舉罷了…可我看來,你這個忍者倒當的著實滿足!」交談中也未抬頭,只一心在竹簡中寫著。梅,乃花中忍者。雖是如此,但她能知道我在隱藏著什麼,這樣的細致心思,想是無幾人能做到。氣氛略顯尷尬,采月舉筆看著我,「胡雪姑娘今日來沉菊堂,是想打听什麼?」
「是來打听一人的…」抬手模了模耳上的珍珠耳墜,心中微微泛起波瀾。「只是不知采月姑娘可否知曉,或許…那個人,並不是長安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