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憐雁顫顫抖抖地扶起羅孤,嗓音里說不出的激動,「孩子你快起來,好孩子…心思這樣靈透,夕照生了個好女兒啊……」
羅孤就著她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卻看到憐雁一副就要流淚的架勢,急忙鑽到她懷里,「娘親,不要流淚,以後您也不孤單了,萬事還有孤兒在……」
這不喊還好,一聲‘娘親’直將憐雁的眼淚喊得簌簌直落,她也像一個孩子似的抱緊了羅孤。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熬了這麼多年,不管是家人的不理解還是外人異樣的眼光。都不重要…都不重要…就在這一刻,憐雁覺得以往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她承認、夕照的孩子承認!她願意喊她做娘親!
點頭、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傍晚時分,跟在憐雁身邊的少年來扣房門,看到在房里有些失態的兩人,感到一絲莫名其妙。還是禮貌的提醒該用餐了。
憐雁將跟著羅孤來的‘麻豆兒’打發了回去,又端了飯菜來房里。「孤兒,今晚不再開|房了,來,先用餐。今晚上咱娘倆好好說說話!」
「好哇,娘親!」羅孤馬上高高興興洗了手,坐在桌子旁。
「這孩子…小嘴里灌了蜜不是?」憐雁開始听著還心里猛跳,後來見羅孤臉皮厚的很,也開始習慣了。
「娘親,娘親——娘親娘親——!」羅孤越發賣乖起來了。
一疊聲的應下後,「誒誒誒——還不快吃!個小淘氣……」憐雁忍不住笑罵起來。
開開心心吃過晚飯,憐雁招呼著羅孤洗漱完畢,兩人便躺在了床上說起了今後的打算。
「娘親,孤兒以後就跟著娘親學本事吧!看別人還敢不敢動我!」羅孤躲在憐雁懷里撒著嬌。
憐雁輕笑一聲,「怎麼?不想去古步王室了?」
羅孤甚是無奈,嘴上說不在意,心里早把那坐在那古步王位上的外公罵了個千百遍,「娘親,其實孤兒想了想,這麼久了,外公也沒派人來找我,想來是不準備淌羅修這趟渾水了。孤兒實在沒理由找上門去。」
憐雁搖了搖頭,模著羅孤的小臉道,「孤兒啊,听你這話就知道你心里有怨。這事,還真怪不得楚王。古步距羅修雖路途不算太遠,但中間隔了一個狹長的古羅海峽,消息閉塞不說,又到了‘海侵’的季節,來往羅修的船只就更少了。再加上楚王年邁體衰,最近你那些舅舅都在為王位的歸屬爭來爭去,直沒把你外公氣倒……」
‘海侵’羅孤是听母後說起過的,那是‘古羅海峽’一到九、十月份便會爆發的海上災害,俗稱‘海上風暴潮’。
只听娘親的聲音又在耳邊想起。「孤兒,娘親這次來羅修主要是來尋你們三兄弟的,恰好你大舅舅的兒子,就是你今天見過的那個少年,他叫楚卿風,他被寒山上的天道子師父相中了,這幾天會上寒山學藝。你外公感念你大舅舅早去,沒人真正為孫子打算。就叫娘親順道送卿風來羅修。」
原來那個叫‘卿風’的也是個沒了父親的孩子,「寒山?就是您、還有父王、母後學藝的地方嗎?」
憐雁對寒山自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嗯,就是那個地方,緣否?孽否?現在卻還是理不清啊。」
一听娘親開始回憶那個地方,羅孤馬上開始轉移話題,「听說在寒山學藝至少要待夠五年,而且,學藝不精還不能下山……外公他舍得自己的孫子嗎?萬一成了最後一面……」
「孤兒是個心思通透的,一下子就能猜到古步的內亂到了何種地步。羅修國歷來就默行一國之主只迎娶一國之後的傳統。所以子嗣雖不旺盛但也沒多少爭奪,並且大數時候是立賢不立長。王子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出是否有當儲君的潛質,並從小加以這方面的培養。」
說到這里,憐雁帶著幾分怪笑望著羅孤。
羅孤赧然,模了模自己的小鼻子。自己這個羅修王國暗地里儲君的候選人,當得還真不稱職。
憐雁勾起了嘴角,繼續說道,「但其他國家不同,大都奉行嫡長子繼承制。你大舅舅是嫡長子,但去得早。可好巧不巧,卿風又是嫡長孫。見你外公年邁,你的舅舅們又怎麼甘心將大位交給一個孩子呢?與其看著兒子們欺負自己的孫子,倒不如借著孫子的天賦赴寒山遠避。」
憐雁淡淡的敘說,羅孤也安心地听著。時不時插上一兩句,「那楚卿風就永遠失去了爭奪王位的資格了……」
「呵呵,是啊。不過,這倒沒什麼。卿風這孩子性子淡,除了喜歡學武和對他母後的事上心了些,其它的事都不是很熱切。更別說那個只會給他帶來一身麻煩的王位了。這對于他來說也許是好事。」
羅孤對楚卿風的性格給予了贊同,「嗯,這倒也是!心思單純的人往往活的更快樂。」
「孤兒,你剛剛說想跟在娘親身邊,為娘的現在想來卻是不行了。」憐雁慢慢深思著。
羅孤听到這話可有些急了,「娘親為何這樣說?離了您孤兒不知該去找誰?難道要回羅修王宮?凌老將軍正在對抗外敵。現在朝堂上可沒有能與曹賊對抗的力量,孤兒一去可不正是羊入虎口……」
憐雁一見這孩子急成這樣,不由輕笑出聲。「呵呵,孤兒莫急……娘親是想讓你跟著卿風上寒山學藝。」
羅孤一听‘寒山學藝’這四個字更加著急了,「娘親,您哄我的吧,那寒山從不胡亂收徒的。他們是會事先發帖子的。我又沒有名帖,這……」羅孤本來還想說,這名不正言不順,人家未必會收。
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憐雁打斷了,「孤兒莫急……娘親既然說了出來,就代表事情不是沒有一點轉圜的余地的。」
羅孤一听這話就安靜下來繼續听。
「……寒山這麼多年來暗暗形成的規矩是不少,像什麼不收女弟子啊、不收沒有名帖的孩子啊、不準弟子帶隨從啊、弟子之間除了比試從不見面啊……可是這其中有幾條到了你母後和你娘親這里就發生了變化。猜猜哪幾條?」憐雁一邊得意地說一邊玩起了神秘。
羅孤想了想,開口道,「是那條不收女弟子吧!還有弟子之間除了比試不得見面。」
憐雁輕笑了起來,點了幾下臻首,「孤兒猜的是對的。不過,還有不收沒有名帖的孩子,不準弟子帶隨從。想必你已經從你母後那兒听說了,娘親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那你一定沒有听她說過,娘親我其實是作為隨從陪著你母後上山的。」
羅孤訝然了,「啊!娘親這樣也能學到本事嗎?」如果在寒山上作僕人就能學到像娘親這樣的本事,那寒山也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不是!」憐雁對寒山很是推崇,對于寒山上嚴格的等級和山門分庭制度一絲也不敢輕看。「娘親剛上寒山時只是個小侍從,你母後那時也和你現在一樣是女扮男裝。當年古步的‘席陌王後’也是心疼愛女怕她成了各國聯姻的工具,所以瞞著外人當王子養的。」
羅孤對于這個‘席陌王後’是有幾分了解的,她是母後的母後,是娘親的嫡親姑姑,是南宮世家的嫡長女,更是自己的外婆,全名‘南宮席陌’,這也是位了不得的才女。就把公主當王子養,避免女兒受苦的想法和母後倒是如出一轍。
憐雁自顧自的笑著回憶,「當年是在要闖關的時候不能帶隨從,你母後為了我和接引使動起手來,當時你父王也在那一批被選上山的人里,是他叫人通知了當時給你父王發名帖的天道子。正巧,天道道長的師兄天玄道長剛和他對弈完,掐指一算,就來見了我們這批人。」
羅孤听完這話,一下子睜大了眼楮,這世界還有算命的能坐上寒山的交椅的?「那天玄道長‘掐指一算’算出了什麼?」
憐雁看著瞪大了眼楮顯得十分可愛的羅孤,心情大好,指月復掐了掐她的小臉蛋,膩聲道,「不知道啊,是他讓娘親上的山,而且,好像也知道我和你母後是女子。但他幫我們擺平了障礙。」
羅孤听了更是不解了,「那他沒向你們開條件嗎?就是要好處……」
憐雁似乎知道了她會這麼問,早早的就神秘兮兮道,「他當時要了你娘我的生辰八字,還有你母後的生辰八字。可能就是這樣知道我們的身份是女子的。至于,你所說的好處……還有一件事你听了估計會更驚訝。」
這個娘親,又在關鍵時候听了下來。羅孤心里無奈地笑了笑,「是什麼呀?娘親你快說啊……」
「不急不急,听娘親說……那個時候,你母後帶著娘親闖關花了不少時間,根據一路上的表現,你母後被劃在了以天機道長為主,天道道長為輔的門下。」
說著憐雁露出神往的神色。
「所以娘親也只能跟了過去。作為從山下破例上山的侍從,原本是沒機會去學習本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次天玄道長居然問我想學什麼。當時我一心想留在你母後身邊,也不問緣由、更沒多考慮就和你母後選了一樣的。選了後,那天玄道長有交代我想學什麼就拖個信給他……」
羅孤這下有些詫異了,「他怎麼對一個侍從那麼好?這不合理啊,沒把娘親趕下山已是大恩了。」
憐雁很贊同的點點頭,「是啊,這些年來我們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依他的性格…只有一種解釋了……」
就那種把算命看得那麼重的人,羅孤想了想不是敬畏神明就是敬畏蒼天大地。用前世的講|法,那就是一神棍。這麼一神棍,他居然這麼看重只是古步丞相千金的娘親,而且還不是正式被招上山的弟子……
羅孤想了想也只有一種解釋……
「是天命之人!」羅孤興奮的睜大了眼楮和憐雁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