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天氣悶熱得即使整天窩在家里吹電扇也打不起精神,我坐在桌前,與其說是在看書,還不如說我整天听陳奕迅的歌听到耳朵疼。
我越來越喜歡Eason了,覺得他的歌多變到讓我眼花繚亂。深情的、悲傷的、嘻哈的、搖滾的、陽光的、陰暗的,或沙啞的娓娓道來或嘶吼得歇斯底里。不管是國語粵語英語,都讓我著迷到不能自拔。我這才明白徐雨綺說的「別中毒」是什麼意思了。是的,我想我已經中了很深的毒,那種毒叫做「E毒」。
我也如《粵語殘片》里的一樣認真地整理起自己許久沒動過的書架,很多東西,原來都被我遺忘在角落里。那些畢業照里燦爛的笑臉,那些畢業時同學們的簽名或祝福,都讓我覺得熟悉而陌生。
這些東西,都讓那些回憶,在我腦海里深深地蔓延,尤其是那夾藏在一本厚厚復習參考書里幾封信件。
舊舊郵票上的郵戳早已認不清是什麼字了,上面的筆跡也是陌生到讓我懷疑那些幼稚的字體是不是我親手寫的。只是信封表面那個秀氣的名字,我永遠不會忘記。
「鄧紫薇。」我一邊觸模著滑過那些秀氣的字,一邊輕輕地念出那個塵封在記憶里很久的名字。
是許久沒響起的手機鈴聲把我從回憶里拉回來的,我看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本來不想接的,因為畢竟是長途加漫游。但是鈴聲仍然不停的響著,倔強得如打來的那個人。我猶豫著摁下接听鍵,听見對方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另一個時空傳來,那麼溫潤的音色,讓我不禁啞然失笑︰這份生活賜予的禮物,突然地讓我猝不及防。
「怎麼會忘記呢。」我笑著回應著對方︰「鄧紫薇同學,好久不見。」
「這還差不多。」鄧紫薇在那邊笑得很甜︰「在家麼?」
「恩哼,家里蹲呢。在復習準備考研的。」
「呵呵,那是得好好準備呢。不過,今天忙不忙的?」
「恩,還好吧。怎麼了?」
「見個面吧?」鄧紫薇說的很直接︰「我回來了,就幾天,然後又離開的。」
「恩,在哪?」
「我家旁邊的女乃茶咖啡店還記得麼?就那吧。」
「好吧,給我半個小時。」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冷靜的說道。
說完我們便結束了這時隔三年的第一次的通話,我慌忙地跑到浴室里,月兌去睡衣,沖了個冷水澡,接著換上自己許久沒有穿過的外出的衣服,然後站在鏡子前擺弄了半天的頭發。我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長長的舒了口氣,以此來稍稍平復下自己激動又忐忑的心情。
街道很熱很熱,悶熱的氣浪讓我白準備了半天,在公交車上沒多久我便又大汗淋灕。當我好不容易跑進咖啡廳,涼爽的冷氣迎面沖來,讓我身上的毛孔瞬間全都釋放開。我一邊感慨自己終于活了過來,一邊在咖啡店里尋找鄧紫薇的身影。
「易輝!」坐在秋千座上的女孩朝我招著手,親切的聲音一同很多年前。
我趕忙跑了過去,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時隔多年,鄧紫薇倒是真沒怎麼變樣子。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傻笑著,不知道該說啥。
「先坐著唄。」鄧紫薇倒沒我這麼尷尬,很自然地遞過來一杯冷飲︰「嘗嘗這杯草莓女乃茶,看味道還是不是跟以前的一樣。」
我接過杯子,咬著吸管,感受著那象征著我的初戀的草莓味道不知為什麼變淡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咬吸管。」鄧紫薇用右手撐著臉,然後也吸了一口冷飲,頗有遺憾的說道︰「連這里的草莓味道都淡了呢。」
我笑著打趣道︰「難道國外的草莓比這邊的甜?」
鄧紫薇笑著白了我一眼,然後像在回憶似的責怪我︰「都怪你那時候總喜歡給我帶這里的草莓女乃茶。弄得我這麼大了還戒不了草莓的味道。」
「我也戒不了。」我看著眼前的女孩,輕聲地說。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眼楮,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時間仿佛停滯了,當我回過神的時候竟莫名的臉紅起來。
「在外面過的還好麼?」我尷尬地打破這種平靜,雖然我很不情願。
鄧紫薇低下頭,用長長的睫毛掩蓋了平靜的眸子。
「嗯,挺好的,就是有時候會很想家,很想你們。」
我微笑著,看見她中指上戴著的戒指,突然覺得很心酸,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學著她的樣子,用吸管在杯里畫著圓圈。
「听說你分手了?」又過了好一會,鄧紫薇抬起頭,看著我,仿佛在向我確認一件事情。
「嗯。都過去挺久了。」我一邊咬著吸管一邊吸了一口冷飲。
「想開點,每一個分手都有它自己的理由,也許她真的不適合你也說不定,以後會有更好的。」
我听著鄧紫薇的安慰,微笑著回應︰「那你呢?他還好麼?」
我明顯看見鄧紫薇愣了一下,然後她又一臉平靜地說道︰「挺好的,他在那邊挺照顧我的。」
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確認了這件事情後我心里反而變得輕松多了,也許當我們變成老朋友了,也就再也沒有什麼不滿足了吧。
我用最平和的心態跟她聊著天,而我們也慢慢的各自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我們一邊听著咖啡店里安靜的音樂,一邊回憶著那些我們共同的擁有。
我們說著笑著,樣子在外人看來很親密。只是我們都很清楚,我們的關系,只是那個很久沒見的老友罷了。
我們在一個很適合聊天的下午,一直聊到夕陽灑進咖啡店。那橘黃色的黃昏,散發著溫馨的味道,這種感覺,多麼像我夢寐以求的幸福。
當我們微笑著,禮貌的互相告別後,我一個人落寞地走在這條行人漸多的馬路。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突然的,我踩著自己的影子有種想哭的感覺。我停下腳步,回頭向鄧紫薇消失的方向望望,原來說不出來的心酸真的會讓人很難受。
我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那對戒指,小心翼翼地把手指穿進去。大的戴中指,小的戴尾指,也許在沒有遇見那個對的人之前,最完美的戀人,就是自己。
我將左手舉起,手指對著夕陽的方向。我眯著眼楮,看著那對戒指在我手指上沐浴著余暉,連我的手掌也透明得血紅。
我才明白,原來釋懷,也可以這麼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