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畢業晚會的瘋狂過後,當我們參加完神聖的畢業典禮,當我們接過沉甸甸的學位證,當我們的學士帽帽穗從右邊被撥到左邊,當我們拿到紅彤彤的畢業證我們知道,最後的道別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了。
我和煙鬼他們把東西雜物都收拾了一遍,能賣的便賣,不能賣的,就當垃圾扔掉。當一麻袋的書本只能賣到二三十塊錢時,我才知道原來很多東西是不值錢的。
那幾天校園里異常熱鬧,很多回收舊物的人如豺狼一般蹲在宿舍樓外,一看有獵物過來便像餓狼一般搶著戰利品。那些曾經陪伴我們走過春夏秋冬的物品,最後都賤賣到不知道誰的手里。我和煙鬼他們把賣後的錢湊在一起,狠狠地喝了幾次酒。
各處的飯館都很火爆,好在張延特意為我們留著位置。每一次,我都逼自己喝醉,喝著喝著便隨便拉著一個人胡言亂語,然後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哭得不省人事。
這些都是第二天煙鬼告訴我的,我的頭很疼,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愈靠近離開的日子,我的心愈是不安,像是什麼事情還未解決,像什麼事情一旦錯過了,便又是一個永遠的遺憾。
在最後的幾天,我和煙鬼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逛著校園,笑著說著那個時候那些地方的糗事。原來那時候我們,是那麼的年輕,只是一晃,四年過去,我們,還剩下什麼?
煙鬼提議去網吧包一次夜,最後體驗一次徹夜打DOTA的感覺。我們舉手贊成後,便拖著張延,來到以前常去的一家網吧,然後找了一個「五連坐」坐下。我打開電腦,習慣性的滑動鼠標,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充斥在網吧里的煙味都變得異常親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久沒有玩過的緣故,剛開始打的幾局我們都輸了,而且輸得很慘很慘。煙鬼生氣的一拍鼠標,大聲嚷嚷道︰「他妹的,要不是老子這麼久沒玩了,哪能輪到這群菜鳥在這里囂張!」說完,便忿忿的點上一根煙。
胖子也點上一根煙,靠在後墊上,無奈的說道︰「老了老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要不我們換號吧,都換個新號,去虐虐菜鳥。」嚴亮喝了一口飲料,提議道︰「最後一次五人黑,還被虐一晚上就太郁悶了。」
煙鬼沉默著,沒有說話,胖子倒是同意道︰「那我們都先去申請個新號,然後再‘鳥房歡樂DOTA’。」
當我們都申請好新號重新登錄後,我才發現煙鬼還是用的以前那個號。
「這里面的好友,認識的或不認識的,現在都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了,連頭像都一直是灰色的。‘無兄弟,不DOTA’,過了今晚,或許我這個影魔的頭像,也不會再亮了吧。」
「你丫的,怎麼玩得好好的,突然說這些胡話呢?」胖子拍了拍煙鬼的肩膀,安慰道︰「別想那麼多了,趕緊進我主機。」
煙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邊安靜的抽著煙,一邊安靜的操作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充滿激情,一邊大聲指揮著一邊鼠標鍵盤摁得手舞足蹈。
分數低的局果然打得很輕松,那些菜鳥的操作意識,就像當初我們剛接觸DOTA時的一樣。漸漸的,我們越打,心情也越輕松了,最後連煙鬼也忍不住的笑道︰「這他妹的,對面的人太傻了!」
有時候看見對面兩個人在打字互罵時,我們還會充當何事佬,有條理的分析誰對誰錯。當DOTA不僅僅是種游戲,而是變成兄弟間情誼的一種延續時,我們不再計較那些輸贏,不再計較那些謾罵。那種敞開心扉,坦然面對的心境,才是我們在玩游戲,而不是游戲在玩我們。
等第二天,我們實在筋疲力盡打不動時。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向宿舍走去。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隨處可以听見的鳥叫聲,讓我的心情為之一悅。
我們又提議一起去吃早餐,因為很久沒有吃過食堂的早餐了。其實學校食堂的早餐,比起中餐和晚餐來說,算是豐盛的。我們一邊坐在涼爽的食堂里,一邊吃著可口的早餐,感慨著︰「好像有一個月沒有來食堂吃過飯了。」
我一邊喝著豆漿,一邊看著身邊來來往往,背著書包的學弟學妹們,一個個的,充滿著朝氣。不禁自嘲道︰「看著他們,真感覺到自己老了。」
嚴亮一邊附和,一邊不甘心的說道︰「其實我也是90後啊,只是天天跟你們這群老男人混的,連心態都老了。」
胖子听了這句話,一臉猥瑣的笑著說︰「小亮亮,小亮亮,來哥哥這邊,哥哥疼你哦!」
我們都做嘔吐狀,然後趕緊端著碗走開,連連說道︰「我不認識你,我絕對不認識你!」
在一頓飽餐之後,我們各回各宿舍養精蓄銳,準備晚上再去折騰折騰。只是當我睜開眼楮,走出宿舍去水房洗漱時,發現很多人已經提著行李箱向宿舍樓外走去了。
我淡淡的看著他們簇擁著,向遠處走去,心里頭不禁百感交集。每一次的睜開眼,身邊都會少很多人,這種感覺,殘忍到還不如讓我一直躲在夢里好了。
我猛然想起我們之間走的最早的,是嚴亮,坐的是明天下午一點多的火車。這幾天我們都刻意的沒有去提這些事情,只是因為知道日子真禁不起這麼隨便一過,一閉眼一睜眼,便沒有了。
我們能做的,只是去認真、瘋狂的過好這一秒。下一秒,即使心停止了,臉上也是帶著笑的。
所以當晚上嚴亮喝醉,拿著酒瓶在學校運動場發瘋時,我們幾個都沒有上前阻止,只是坐在看台上,一邊互吹著酒瓶,一邊樂呵呵的看嚴亮在一旁手舞足蹈。
「王雅婷!老子不愛你了!草!你說不要老子就不要老子了,老子還他媽的不要你了!你妹的,你現在給老子听好了,是老子不要你了!王雅婷!,你听明白沒?!」
「樓主說的好!」胖子舉起酒瓶,大聲嚷道︰「來,樓主干一杯!」
「後排保持隊形!頂樓主菊花!」煙鬼也把酒瓶高高舉起,一臉的醉態。
「來來來,一口喝完的!」我站起來,讓晚風吹過我凌亂的發絲。
張延也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讓我們同歸于盡吧!」
我們五個踫了踫酒瓶便都各顧各的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往肚子灌酒了。我一邊喝著,一邊忍不住的眼淚直掉。我一口氣喝完,然後狠狠地把酒瓶砸在地上,我他媽再也不相信什麼仰起頭眼淚就能忍住不流的鬼話了!
煙鬼他們喝完後,也狠狠的把酒瓶砸在地上。那種刺耳的聲音,像是我們的青春被什麼東西砸碎了。我那麼小心呵護的,不忍去觸踫的後青春,原來,終究,還是結束了。
我們互相摟著對方的肩膀,把頭緊緊的頂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說好不哭的,但是我們卻還是無征兆的,從一開始的刻意壓抑,到隨後的嚎啕大哭。
「輝哥,煙鬼,胖子,張延,我舍不得你們啊!真的舍不得」
我拍著嚴亮的後背,一邊替他擦干眼淚,一邊自己也哭得哽咽到說不出話。我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最後很沒出息的和嚴亮一起抱頭痛哭。煙鬼他們在旁邊圍著我倆,緊緊的攬進懷里。
不知道誰開的頭,我們便都很默契的唱著那首歌︰「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從明天起,我們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