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囈語 一 亡命天涯

作者 ︰ 天涯一夢惹人醉

北國已經是冰天雪地,嶺南卻仍然是草長鶯飛。盡管氣候宜人,白逸的心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這不僅僅是因為嶺南地處偏遠,多是豺狼虎豹。更關鍵的是,即便他跑到了如此的不毛之地,韓鐵卻仍然緊追不舍。白逸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雖然他偷了七王爺的夜明珠。但是踫到韓鐵這個厲害角色以後,他立刻就把夜明珠交了出來。可是麻煩也似乎正是由此而生,這個韓鐵拿到了夜明珠非但沒有就此停手,卻更加不依不饒。幾次照面都是性命相拼,暗器下毒無所不用其極,全然不像是大內第一名捕通天黑貓的風範。

這搞得白逸頭痛不已,盜取夜明珠對他而言算是出道的第一樁買賣。原本就是想一鳴驚人,在江湖搞出來個名堂,哪里成想會招來如此麻煩。全國各地都是他的畫像,後面還跟著一只老奸巨猾的黑貓。這樣的日子跟他想象的實在相差太遠。他實在想不明白,那個黑貓韓鐵是不是腦子有點毛病,自己項上的人頭就那麼值錢?

天下最郁悶的事莫過于你怕什麼,就來什麼。白逸正在心里罵這韓鐵,韓鐵竟然就出現在大路中央。

白逸恨不得扭頭就跑,但想一想覺得總還是要盡到些禮數,盡管這位韓大俠對他從來都不講禮數。于是他走上前,抱了一個拳道︰「韓大俠,別來無恙啊!」

韓鐵爽朗的一笑,右手卻有意無意的扶著劍柄。說到︰「少俠,請了!你我相見多次,少俠都不肯賜教高姓大名,卻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白逸微微一笑,心中罵道︰「每次見面話都不說兩句就動手,還怪我不報姓名!」悠悠道︰「小生白逸,初出茅廬,甚是唐突,有得罪韓大俠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韓鐵道︰「好說,好說,前行三百里有一黃家鎮,鎮中有家黃記老店的白斬雞和糯米酒頗有點名聲,少俠若不棄,在下在店中相候,你我小酌兩杯,可好?」

白逸睜大了眼楮,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幾天前還用孔雀翎、三尸蠱、追魂索取自己性命的死對頭,今天竟然會請自己喝酒。白逸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不由得一愣,卻听韓鐵笑道︰「既然少俠沒有異議,在下恭迎大駕!」說罷,回身一躍竟已飛出丈許。但見浮塵漸起,韓鐵竟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

白逸徹底郁悶了,這家伙到底想干什麼?

韓鐵在路上飛奔,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而且笑得很得意。這幾天他對付白逸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但就是沒法奈何這小子,每到關鍵時刻總讓這小子溜掉。今天他一改平日性命相搏的方法,而是換了個巧妙的方法。韓鐵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先用「店中相迎」激怒白逸,引白逸跟自己比拼輕功。而他早就暗中備下了馬匹。只等白逸超出自己一段距離,他就換乘。而後保持距離緊跟白逸,等白逸到了店中必然筋疲力盡,那時,他就可以以逸待勞。當然這個計策的關鍵是白逸必須要不服氣,要跟自己比試輕功。對于這一點,韓鐵很有信心,以韓鐵幾十年的經驗看來,白逸這種人這麼一身本事本就不會缺錢,盜取王爺的寶物無非就是要名揚天下,喜歡揚名的人,自然愛爭強好勝。愛爭強好勝的人自然不會放過「輕功勝過天下第一名捕」這樣的殊榮。韓鐵在釣魚,香餌就是自己的名聲!

然而,他跑出了七八里路,卻始終沒見到白逸追上來。這時候他心里有點疑惑,但還是不相信自己十幾年經驗得到的結論是錯的。于是他放慢了腳步,只等白逸追上。可是等他跑出二十里路到了自己藏馬之處的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看錯了白逸。他突然背後有了一絲涼意,這個白逸不僅在武功上不弱于自己,而且竟能識破自己的計策,這到底要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白逸看著道上的浮塵緩緩落下。還是不明白韓鐵到底想干什麼,別人請自己喝酒他當然是不會拒絕的。可是這個韓鐵幾次三番差點兒要自己性命,跟這人喝酒定然喝得不爽快。這種不爽快的酒,喝著實在無趣,所以白逸決定還是不去得好。但人家一番好意還是不能辜負,所以白逸從道邊搬來一塊大石頭放在路中央。

用劍刻下幾個字︰「承蒙相邀,而無酒興。無心赴約,還望海涵。」刻完字以後,白逸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實在不想再見到韓鐵,于是改道而行卻往白沙村去了。

韓鐵騎馬回來,看到路上的大石,氣得鼻子都歪了。在他看來這小子實在不厚道,識破自己的計策也就算了,還要留下刻字加以諷刺,實在是不可饒恕!他發現這小子簡直就是故意在跟自己過不去。第一次,他在防備森嚴的靜王府偷走了夜明珠,當時自己正在靜王府上做客。第二次,他在眾目睽睽下把夜明珠放到了自己的懷中又成功月兌逃。第三次,留下石刻極盡羞辱。

韓鐵相信得這個白逸定然是自己一個宿仇的弟子或後人,此次行走江湖目的就是要讓自己身敗名裂。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出這個白逸的淵源。但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韓鐵已經發誓要讓這個白逸付出代價!

白沙村是個很小的村莊,沒有客棧也沒有飯店。不過好在走到哪里銀子都能敲開們。一錠二兩的銀子已經是一個農戶大半年的收入了。因而殺只雞、開壺酒,農戶也還是歡天喜地。

雖然有酒,白逸還是有點兒高興不起來,因為一個男人喝酒實在有點寂寞。農戶似乎看出了白逸的心思,于是叫出自己的女兒來陪酒。對于農家女兒,白逸是沒有什麼太多期待的。

人常說,男要賤養,女要貴養!這是很有道理的,男孩子不經過點兒磕磕絆絆是不會有出息的,但女孩子若不從小嬌寵必然不會可愛。出自如此偏遠小村的農家女孩,只要口中沒有蔥蒜的氣息也就謝天謝地了。

此刻,白逸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就在他見到這個農家女孩的時候,他的眼楮已經無法從這個女孩兒的臉上移開了。這是一張多麼清秀可人的臉呀!明眸若水,眉如新月。櫻桃小嘴,粉腮桃紅。白逸只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這樣的美人兒即便是江南「花滿樓」也並不多見,何況還另有一番清純秀麗。

農戶絮絮叨叨的說起他的女兒,叫做謝賢,從小很听話,女紅做得好,等等等等

白逸只記住了她的名字,其他的都完全沒有听到。只是愣愣的盯著謝賢看,看得謝賢低下了頭。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老漢竟已經離開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了謝賢跟白逸。謝賢卻給白逸倒上了酒,說道︰「公子請!」

白逸舉起酒杯,聞了一下才發現農家自釀的米酒原來另有一番滋味。于是把酒喝下去酒中略帶酸甜之味,卻酒勁十足,入到胃中竟有火燒的感覺。要知道,只有十年以上的佳釀才能有如此燒胃的感覺。

白逸正在驚奇,謝賢卻又給他滿上。說到︰「公子請再飲一杯。」

白逸實在不善于拒絕別人,究其是這麼漂亮的女人,所以二話沒說又把酒喝了下去。

白逸抬起頭,卻發現女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白逸。

白逸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喝這杯酒?」

女人點了點頭,道︰「不錯!」

白逸又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都變成一陣清風,一切都無足輕重。白逸看著女人說︰「這樣的村莊原就不該有你這樣的女人。」

女人道︰「嗯」

白逸又道︰「也不應該有把漂亮女兒交給客人的父親。」

女人又點點頭。

白逸接著說︰「最不應該的是這房間周圍還有那麼多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白逸愉快的數著,女人的臉色卻變得有點兒難看。

「不過,」白逸笑道,「恐怕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是,我竟然還是喝了你的酒!」說完後,白逸慢慢的閉上了眼楮,倒在了地上,打了個哈欠說道︰「回頭見!」然後就睡了過去,臉上竟然還帶著微笑。

女人驚異的看著這個男人,他來這里跟她喝酒並不意外,他睡過去也不意外,但意外的是他竟然如此從容愉快的睡了過去。暗涌殺機的斗室,在他的眼里仿佛是自家的臥房。到底什麼樣的人能如此呢?屋外的幾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就是謝賢的父親。只是此時的他再也不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木訥懦弱的眼神竟然精光四射。

「你成功了!」他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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