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拿起了酒杯,問道︰「柳兄,你我今日可否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柳長青微笑道︰「你自然是可以,但是我不能。」
白逸也笑了,他當然知道柳長青為什麼不能。組織派他來就是監視自己,倘若他酩酊大醉,耽誤組織的任務,其下場恐怕會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白逸喝了幾杯酒,這酒他並不知名,卻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後味絲絲甜意留在舌尖,讓人回味無窮。他大贊了一聲「好酒」,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柳長青叫小二拿來了酒壇,笑吟吟的看著白逸。
白逸本是不喜歡柳長青的,總覺的這個人很狡詐又很虛偽。但見柳長青叫小二拿來酒壇,實在大快其心。心中不免多了幾分親近。
白逸自滅門後孤苦無助,很早就學會了喝酒。他雖然平日很少喝,卻極愛喝酒,每逢悲喜憂樂都必要痛飲一番。這段時間來,整日悶在那組織之中,如墜雲霧,不知所然。整日雖然錦衣玉食,卻精神緊張,更是憂懼叢生。此刻他身在組織外,柳長青又許他開懷暢飲。他自然是放開肚量喝個痛快。
眼見半壇子酒已經喝上,白逸突然抬起頭道︰「柳兄,你也伴我痛飲一番,我看不礙事!」
柳長青看了看白逸笑著問︰「真的不礙事嗎?」
白逸正色道︰「只要時間還好,就不礙事!」
柳長青一笑,順手接過酒壇,仰起頭來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口酒。那件極其干淨的天蠶絲的外衣上瞬間灑上了酒水。
白逸拍手大笑道︰「喝得好!」
于是又接過酒壇,也喝了一大口。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喝掉了三大壇酒。
但听白逸說道︰「柳兄,這操蛋的組織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柳長青道︰「它就是那麼個玩意兒,能滿足你所有的願望!」
白逸說︰「我他媽的啥願望都沒有,干什麼就非要盯上我?」
柳長青道︰「我們四個人都是有求于組織才為組織賣命,就你他媽的奇特,我也看不懂。」
白逸道︰「你們四個人?哪四個呀?他媽的想要什麼?錢?權利?女人?」
柳長青道︰「你還能再俗點兒嗎?」
白逸哈哈笑道︰「男人活著不就是為這點兒破事兒嗎?」
柳長青道︰「你說的不錯,不過我不一樣!我想要的是男人!」
白逸一听之下一口酒從鼻子里噴了出來,隨即止不住的咳嗽,道︰「我沒听錯吧?」
柳長青怒道︰「我看你豪邁灑月兌,給你說真話,你竟這般輕賤于我!」
他說這話時,臉色通紅,柳眉倒豎。白逸恍惚間從他的面容中看出了幾分媚態,突然恍然大悟,連忙賠罪道︰「柳兄,小弟實在不知,只到你是戲言,這廂給你賠禮!」
柳長青怒容稍歇,道︰「這原也不怪你,這天下之人都只道陰陽,男女歡愛,卻無人明白龍陽之好的妙處。」
白逸看著他,覺得他不似說笑,但他說的話又實在太過于驚世駭俗不由的一愣!
但听柳長青冷笑道︰「莫非你也是愚人蠢夫,把這本是正常之事當作怪異?」
白逸哈哈大笑,道︰「柳兄莫要生氣,在下連人肉都吃過了,區區斷袖之交還有什麼可視為怪異的。你他媽的突然說話客氣起來,帶得我也跟著你的調兒走了!你有啥但說無妨,我白逸雖見識淺薄,但還不至于如這天下蠢夫一般,坐井觀天,大驚小怪!」
柳長青也笑道︰「我早看出白兄,奧黃兄定是個灑月兌豪邁的人,就是開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過現在,哈哈只怕更豪邁了!」
白逸言道︰「那你覺得我合不合你的胃口?」
柳長青道︰「你很合我胃口,不過我心有所屬,否這你就慘了!」
白逸問道︰「此話怎講?」
柳長青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好此道的人,我愛的男人也是如此,所以我才進入組織,條件是讓那男人愛我!」
白逸搖搖頭道︰「柳兄,我見你喝酒行事如此灑月兌,怎麼會如此想不開?既然你所愛之人不好此道,你又何必如此勉強?再說這組織如此慘絕人寰,詭異神秘,你讓他也攪入組織豈非是害他?」
柳長青道︰「這世上哪里有人能事事灑月兌?比如黃兄你吧,一身本領按連戒備森嚴的靜王府都能出入自由,若是了無牽掛,聚斂錢財找個依山傍水之處逍遙快活豈非難事?你卻非要大鬧靜王府,戲耍第一名捕黑貓,難道你不是想不開?」
白逸長長一揖道︰「柳兄所言甚是,我若也事事灑月兌何至于受這組織的鳥氣!」
柳長青又道︰「我不知道你求的是什麼,但我的情形跟你也類似,不是我找的組織而是組織找的我!」
白逸道︰「組織找你?」
柳長青道︰「不錯,跟你一樣莫名其妙的吃了人肉,然後就告訴我,組織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但是我要接受一個考驗,贏了願望實現,輸了就死!」
白逸道︰「你肯定答應地很痛快!」
柳長青淒然道︰「若是我的願望不能實現,活著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白逸嘆了一口氣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柳長青道︰「好詩!想李太白何等飄逸灑月兌,卻也難得稱心快意。黃兄,我們還是莫談煩心事,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只記今朝!」
白逸道了聲好,抱起酒壇又喝了起來。
翌日,白逸頭痛欲裂臥在床上。睜開眼漱了漱口想起昨天的與柳長青暢飲至深夜,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這個柳長青,平日里看斯斯文文怎麼看也看不出竟能如此豪邁,可見人不可貌相!
白逸正自琢磨,卻見桌上放著一張字條︰「未時烏衣巷口茶館。」字跡清秀,想來是柳長青留下的。紙條後面是謝賢的手帕,只不過上面的三個字︰「殺韓鐵」已經不見了。
白逸看著這張紙條和紙條後面的手帕,略想了一下,覺得意思應該是未時在烏衣巷口茶館殺掉韓鐵。這個指令推想起來看起來倒是不難,但是白逸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未時天還大亮,在此光天化日下在茶館里殺人怎麼看都覺得太過于囂張。更何況要殺的人還是個捕快。
白逸實在很透了這該死組織每次都故弄玄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一樣總是莫名其妙的被這個組織玩弄于股掌之間。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更可惡的是他還不能不去做。
白逸站起身,才發現椅子上竟放著一套很華美的衣服。拿在手上光滑如玉石,輕如蟬翼。白逸愣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穿這麼好的衣服去殺人?
白逸趕到烏衣巷口時,只見到柳長青換了一件白衣正在茶館悠然的喝茶。白逸正要走過去,發現柳長青後面坐著一個人,這人一身黑衣以黑紗蒙面身邊放著一個很大的酒葫蘆,與柳長青離得很近。他背對著柳長青自故自地喝茶。
白逸只覺得那人的身形頗有些熟悉,略一思索覺得那人很像是通天黑貓韓鐵。再仔細看過去,見那人的手大得出奇,又黑有粗,指頭的骨節大刺刺的突出。赫然正是韓鐵的手。白逸曾經無數次被這雙手逼得陷入險境,他清楚的記得這雙手的形狀和樣子。此刻他並不驚異,因為他來的任務本來就是要殺韓鐵的。
白逸不露聲色,此刻他的相貌已經變了,這當然是組織的杰作,所以他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被韓鐵認出來。但他現在是黃公子,可昨天柳長青竟完全沒告訴過他黃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白逸有些躊躇,不知道是走上前跟柳長青打個招呼,還是就在周圍靜觀其變。
白逸正自躊躇,韓鐵卻拔開了酒葫蘆的塞子。遠遠的听見柳長青贊了一聲︰「好香的酒!」
只听韓鐵問道︰「你也愛喝酒?」
柳長青端起茶站起身來,走到韓鐵面前說︰「在下不僅好酒,而且對酒頗有了解,閣下可否能讓在下猜一猜這酒的年數。若是猜中就請我喝一口這酒。若是猜不中,閣下這茶錢就由我來付了如何?」
韓鐵道︰「同是愛酒的人,你也不必那麼客氣,那就猜來看看。」
柳長青伸手去拿那個巨大的酒葫蘆,韓鐵用手擋住柳長青,道︰「我看你弱不禁風,未必拿得起這酒壺,我來幫你。」說著就一只手拎起酒葫蘆遞向柳長青,柳長青湊過去,向酒壺里看了一眼又把鼻子湊上去聞了一下道︰「我看這酒是二十一年的老白干。」
韓鐵道︰「你猜錯了,是二十二年的酒!」
柳長青道︰「唉,到底是差了一年呀。這茶錢由我來付吧!」說著掏出一把碎銀子,問道︰「這里一共有將近五錢碎銀子,對付茶錢應該是綽綽有余了吧!」
韓鐵道︰「我看你也太過于客氣,那里用得了那麼多銀子最多十幾分銀子也就打發了!」
柳長青道︰「十幾分銀子也偏多了,八分銀子其實也就夠了,不過在下實在想跟閣下交個朋友,多出的銀子請閣下吃點兒點心可好?」
韓鐵道︰「難得遇到你這麼愛酒的朋友,我也就受而不辭了。不過也不用破費,十分銀子也就夠了,我就想吃點兒這里的蜜餞。」
柳長青道︰「蜜餞其實很便宜,我看九分銀子就已經足夠了。」
韓鐵又道︰「奧,是這樣嗎?我在別處蜜餞可是沒有那麼便宜,今天這情形怎麼著也要十分的銀子才能對付。」
他話音剛落,店中的小二正好經過接過話來說︰「九分銀子足夠了,足夠了!」
柳長青嘆了口氣道︰「閣下看來是當我小氣了,小二,我另給你一分銀子,你給我上最好的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