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囈語 十五 對酒當歌

作者 ︰ 天涯一夢惹人醉

白逸的手腕和腳腕上一篇血肉模糊,整整七天他都在噩夢中度過。那些幻覺似真似假地在他的眼前浮現,滾動的人頭,蠕動的綠蟲還有老大猙獰的面孔……

「那些到底是什麼?」白逸坐起身來模著手腕上的傷痕問道。

謝賢長長嘆了口氣道︰「曼珠沙華,冥界妖花。傳說人死之時,魂魄游弋,不知不覺,不悲不喜飄向冥界,沿途所見全是這曼珠沙華。鮮紅若血,遍野滿山。」

白逸苦苦的一笑,道︰「我甚至連這花的樣子都沒有看清,便……」他不再說話,瞳孔也似當初柳長青一般收縮。

謝賢悲憫地看著白逸道︰「假如當日你沒有縛住手腳,身上怕是會有十幾處骨頭斷裂。人在那幻象之下,身體全然不能自主。你僅用七天便能恢復,已屬萬幸。」

白逸想起了柳長青,心中一陣暖意。繼而問道︰「賢妹,這東西到底有何魔力,為何,為何能如此令人痛苦?」

謝賢听他稱自己為賢妹,臉上突然緋紅。竟半響不說話,只是用眼楮溫柔地看著白逸。

柳長青正要說話,門外腳步微響,柳長青輕步走了進來。

「你恢復得不錯呀!」柳長青的話十分歡快。

「全靠我內人悉心照顧」白逸說道,這些天來謝賢早晚的悉心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白逸在偶爾清醒的時候,都能看到謝賢在他身旁。白逸對她十分感激。

「我們正在說那天的經歷,柳兄可知道那是什麼?」白逸問道。

柳長青嘆道︰「我當時只聞到一陣香氣,就看到白蓮花從水中升起,而後……」他的臉突然扭曲,隨即使勁搖了搖頭,似不願提起。

白逸嘆道,「當日就算你以實相告,我恐怕也想象不到這世間竟有如此事物。內人剛剛告訴我說那是一種花,花名叫曼珠沙華。」

柳長青听白逸這麼一說,連忙向謝賢作了一揖道︰「在下當日也深受其苦,至今不得頭緒,嫂夫人若知其中原委,還望賜教!」

謝賢道︰「我也是近幾日才知道這花的來歷。當日白郎被帶走之後才有人把相關書籍送來,說是讓我好好研究以便讓白郎能早日康復。我當時听到後十分擔心,所以立刻仔細閱讀,而後才知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奇物。」

柳長青道︰「是叫曼珠沙華吧,在下似乎在一些書上看到過這個名字,卻無論如何記不起來。」

謝賢道︰「據一本書上說,曼珠沙華,是天竺的奇花。佛祖在世的時候認為此花不祥,是以以法力盡滅世間妖花。而後世間以訛傳訛,把其他品種的花也稱作是曼珠沙華。所以這個名字雖時常見諸于佛家典籍,其實物多年前就已經罕見了。」

「這花不祥倒也真是不錯!」白逸嘆道。

謝賢又說︰「祥與不祥也未必那麼絕對,當年佛陀在菩提樹下冥思七日七夜,而後得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世人都因此道菩提樹乃祥瑞之物。佛陀弟子提起那菩提樹也都心曠神怡,頂禮贊嘆。可是焉知佛陀開悟所依持的並非是那毫無神奇的菩提樹。」

白逸聚精會神的听著謝賢的敘述,說起佛陀,白逸想到了自己的師父,那個慈祥而又超絕的老人。

只听謝賢又說︰「佛祖得道乃是因為他以親身受盡世間一切苦,是故洞悉苦的真諦,而後得證消滅一切痛苦,剪斷一切煩惱的妙法。而佛祖在這七天所受的苦,則全賴菩提樹下那株曼珠沙華!」

白逸搖一搖頭道︰「一個凡人,能在這株花前呆七天,我是很難相信的。」

柳長青苦笑道︰「傳說中的七天也當不得真,以我之見那佛陀在花前呆的時間也未見的比你我要長。」

謝賢不理他們,接著說︰「這花的香氣能引人進入夢幻,夢幻所見之物皆是心中所執,依照佛陀的理解,愛、恨、痴、嗔四念若存,則會為這香氣所引,墮入苦海,受無邊苦難。唯有四大皆空,涅磐寂靜方能月兌離此苦海。」

白逸說道︰「也就是說聞到這香氣的人都會見到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東西,經受自己最不願經受的痛苦?」

謝賢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如果不是見到你這七天失魂落魄,驚恐萬分的樣子我也是不會相信這世間有這樣的東西。可是現在我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這樣恐怖的東西,組織也遠比我想象得更強大。」

柳長青看著白逸道︰「你確實是我們幾個當中比較特殊的,我們這些人都吃過這曼珠沙華的苦頭。但卻沒有任何人知道是為什麼,組織竟然讓你得悉這秘密。」

白逸正要問他是哪幾個人,門外腳步響動。一襲黑衣的老大赫然站在了門口,他手里提著一個大酒壇。在他身後跟著一個人,穿著暗紅色的衣服,身上佩著一把長劍,臉上的表情嚴肅淡然,正是當日白逸觀看剝皮表演時,那個一劍削掉一塊頭皮的快劍客。

老大看著白逸,眼神竟不似平日那麼冰冷。

「你看起來好像快好了。」老大說道。

「全托您的鴻福。」白逸沒好氣地回答。

「請你喝酒!」老大的語氣仍然十分平靜。

「我可以不跟你喝嗎?」白逸問道。

「你說呢?」老大拍開泥封,酒氣從壇中彌漫出來,整個屋子都是醉人的酒香。

白逸的口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老大看到白逸嘴饞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回頭對佩劍的那人道︰「雲展,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雲展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說道︰「你找來的這些人,哪一個有出息了?」

老大哈哈一笑道︰「說得好!」然後他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酒。

白逸對老大十分痛惡,但看到他喝酒的樣子竟不禁生出好感。白逸在心中狠狠的罵著自己,但忍不住還是不斷咽著口水。

老大笑著把酒遞上前去,說道︰「你可知道,你實在應該慶幸,一百個人當中也只有一個人能在那種情景下活下去,這酒你實在應該喝一口。」

「奧,我倒真看不出我竟如此幸運」白逸回答道。他一邊回答一邊用右手接過酒來,但手腕傷卻未好完全。這一用力,手腕上的傷口裂開,鮮血順著手腕流淌下來。白逸被這裂開的傷口,搞得疼痛難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瞬時落下,但卻並不用左手來接。而是單臂將酒提起,仰起頭來咕嘟嘟的喝了起來。

老大、雲展和柳長青見他如此都齊聲叫了聲「好!」唯有謝賢一臉關切,只看著白逸右手腕上的傷口。

老大說道︰「這世間的人都愛逞英雄,以為勝過別人就算是英雄。嘿,其實沒有幾個能經受得住這曼珠沙華。因為這曼珠沙華本是能喚起人心中的恐懼,並將其幻化于眼前。唯有胸襟開闊,灑月兌曠達的人才能在這花香中逃得性命!」

白逸喝完,把酒向前一遞,說道︰「如此說來你也是胸襟開闊,灑月兌曠達的人嘍?我怎麼沒有看出來?」

老大說道︰「人心難料,未必是說惡難料,有的時候善也難料!」

老大一邊說一邊側眼看了柳長青一眼。柳長青早就按捺不住,伸過手來,把白逸手中的酒拿起也昂頭便飲。

只听雲展笑道︰「你是不是找的都是些酒鬼?」

老大回過頭,嘆道︰「你若是我便會知道這個世上原本沒有比酒更可靠的東西了,因為只有酒才能讓你交到真朋友。」老大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竟有些激動。白逸第一次看到老大有這樣的神情,不由得心下一片茫然︰「他似乎很好呀!」

老大又說道︰「今天我真的很高興,十五年了,我等這一天已經十五年了。張子豐,白逸,柳長青,雲展,薛岳,你們五個人總算是湊齊了!」

白逸茫然不解,心中盡是疑問,不知怎麼地就向老大問道︰「你,你認識我父親?」

老大哈哈大笑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呀!」說道最後兩句,老大竟已經哽咽。

這個時候,柳長青若有所思,大概是想到了他的意中人。雲展撫弄著長劍,神色黯然。白逸這才發現,即便是組織里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也有著充滿人性的一面。這個世界上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惡。就像是曼珠沙華,組織用他來控制手下來進行殺虐,而佛陀卻以它得道來成就世人,普渡眾生。

白逸的心情突然變得復雜,憑他的直覺老大似乎並不是一個很壞的人。可是他所做出的冷血的事情卻不能不讓他痛恨。此刻他默默的下了一個決定,他決定再繼續在組織呆下去,他要看清迷霧中的真相,然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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