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行這個孩子頭盡管是靠力氣來的,但是一向老實穩重的江上行卻一直沒有依靠拳頭的硬度去獲得任何利益,直到有一天有一件事實在讓他實在氣不過了,他出了手,可是卻受了傷。
事情還得從江上行十八歲這年說起,眼看著一天天成了棒小伙了,爹媽開始惦記咋樣給他張羅個媳婦了。是,這幾年日子比以前大有好轉,但也是剛解決了溫飽問題而已——自己家有房子,泥牆草蓋,東西屋,女乃女乃和爹媽東屋南北炕,自己和弟弟住西屋,屋地放了一張破桌子和一張江上平自己釘的小破椅子;吃的雖然已不再頓頓大餅子(玉米面餅)、高粱米,但還是以這兩樣糧食為主,偶爾有點大米飯和白面膜。就這樣的窮家破業,誰家會舍得把自己的親女兒推進來啊?
在離村子三十里地遠的山里有個林業隊——就是以木材采伐為主的粗加工點,每年農閑都要找一些人來配合原有的幾個工人進行小規模的采伐、運輸。
江富貴,也就是江上平的親爹一狠心,買了兩瓶「大高粱」趁天黑給林業隊的頭兒送去了,說今年自己要找點重活干,當然,活重,人家就容易信任你的能力,錢也多。
誰知道干了半個月抬大頭(木頭的粗頭)的江老頭竟然有一天因為刺棵子(荊棘)掛住了露腳趾頭的鞋,一不小心崴了腳脖子,當時就腫的個腳脖子有大腿那麼粗,干不了活了。
平時笑不離臉的大頭目——林場場長——林有才不願意了,你不能干?這工夫我找誰去?來關心了一下傷勢,撂下這麼一句話。臨出門時,遇到了江上行,圍著轉了一圈,又進了屋,「要不讓這小子去替你吧,我給他換個活?」
萬般無奈之下,第二天江上行就在父親千叮嚀萬囑咐下開始了平生第一次打工之旅——「好心的老板」還真給安排了個活——裝車。
搭鉤輕輕勾住還帶著泥土氣味的木頭,雙人杠就上了肩,一聲號子就上了跳板,把這些木頭裝到林場唯一的一輛141汽車上,倆人步伐整齊的共進退、同起同落,一根又一根原木就被裝上了汽車。最有講究的是兩人同落肩,免得對方沒有準備。一車下來江上行的肩膀(盡管有墊肩)已紅腫了。裝車的一共兩伙,搭檔的大叔雖然很照顧他,不過也不能一個人扛啊,那可是四米長的巨無霸啊!
開車的是個一臉大胡子的家伙,這時候要麼在一邊看熱鬧,開著玩笑;要麼就叼上一支煙,瞅誰不順眼就罵罵咧咧的給兩句,反正,給江上行的印象就是一個臭無賴,他可沒敢說出來。
眼看著太陽要落山了,今天的最後一車,咬牙硬挺的江上行開始有點堅持不住了。開車那家伙還在後面吵吵嚷嚷的罵著——什麼他媽的小子,這就拉稀了!
右腳上了跳板,左腳還差一點就上去的時候,忽然頭暈目眩,感覺所有的重量一下子從肩膀全都轉移到了脖子上。誰知道,盡管十八歲的肩膀比長了十八年的脖子堅強了一點點,可是江上行卻感覺自己忽悠一下子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多好啊,一片潔白,沒有嘈雜,沒有辛勞、沒有饑餓,就連身體也是輕飄飄的浮在空氣中,就是不會移動。「我能飛起來嗎?」就在江上行連這麼簡短的一個想法還沒實現就已經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當江上行醒過來時,那根木頭已經上車了,不過沒有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一個杠的大叔一個勁的揉著膀子。開車的那個無賴抓了把土面揚在江上行的胳膊擦破皮的地方,就把他提溜車上來了,一邊「叭」的吐了口濃痰,一邊笑罵道︰「兔崽子,走,我捎你回家。」
當汽車在江上行他們那個紅石嶺村口經過時,江上行就被大胡子踹下了車,在一溜黃塵里飄來了「還他媽小子呢?也是個屁拉稀的貨!」
江上行氣得恨不得跳起腳來罵那家伙一個狗血淋頭,可是,可是還一瘸一拐的回家了,不,在家門口的時候就已經不瘸了,原本臭臭的臉也有了笑模樣。草草吃了一個大餅子就去睡了,夢中隱約听到媽媽和爸爸斷續的談話聲,也不記得到底听到了些什麼。
第二天早上,剛出村口,一輛汽車卷著塵土從後面沖了上來,江上行一面捂著嘴巴也忍不住咳嗽,一面眯著眼看到了車窗探出來的那張長滿胡子的臉,「拉稀的小子,上車!」,江上行狠狠的剜了對方一眼,抬腿往前走去。
等江上行到達山場的時候,一群人正圍著大胡子听著什麼,隱隱的好像有「拉稀」、「屁貨」、「子」之類的詞語,滿臉通紅的江上行扒開人群,沖著中間那個人抬腿就是一個窩心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