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大胡子——開車的胡師傅——正熱熱鬧鬧的講故事的臭無賴——百忙中用手一劃拉,磕開了江上行的腿,卻忽略了轉身而來的「烈馬揚蹄」,另一腿的蹶子腳卻奔著小肚子而來,含怒出手的江上行真的沒留情面。
人群早已散開,一邊喊著「江小子,別他媽虎」一邊圍過來,其實大勞力在一起,也沒啥娛樂,摔個跤、罵個人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可今個好像不是鬧著玩啊。
當蹶子腳剛挨上大胡子的身體的時候,大胡子也抄住了江上行的腳脖子,往起一扔,江上行坐到了地上,胳膊劃出了血,三兩滴而已,大胡子肚子上留下一個腳印印在海軍衫上,非常清晰、扎眼。
人們拉住江上行,昨天和他一個杠的王大叔指著他鼻子罵他,「你個好賴不分的東西,昨天要不是老胡幫你接住木頭,沒準就砸到你身上了。」
「他娘的,老胡這些年在咱這摔跤、打架就沒吃過虧,讓你給了一腳。」
「狗咬呂洞賓,老胡剛才還夸這小子呢。」
江上行一頭霧水,更是一頭汗水——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你小子他媽的帶種,像他媽我兒子,今天開始不用裝車了,跟我的車。我馬上去找廠長說。」
眾人迷惑了,還真有賤種,挨了一腳就跟撿了個姑爺似地,老胡原來吃這套?
就這樣,一臉通紅的江上行就跟孫悟空搖身一變似地成了整個林場唯一一輛汽車的二副。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兩個月後,總是臉上、手上黑乎乎的江上行也能把這一車木頭運到山外去了。
那天中午,老胡把車開來就走了,說是一老哥們的兒子結婚,就跑去喝酒去了。等大家伙裝完車,看到了滿身酒氣的老胡晃晃蕩蕩的跑進小炕上就睡著了。
大家伙是等著老胡醒來,還是……
這功夫廠長來了,「那邊還等著咱的車檢尺呢,跟人家說好了下午兩車,這可咋整?」
「要不,我試試?」
江上行在場長鼓勵的眼神中拿起要把,打火、坐進駕駛室、腳點剎車、掛檔、一踩油門,車就開了出去。
當江上行回來的時候,老胡已經睡醒了,卻還是直搖頭說腦袋疼,開不了車,就栽歪在駕駛室里迷糊去了。當然這一車還是江上行送到檢查站的。卸完車已經晚上七點半多了,眼看著天黑了下來,可是公社離家里還有十多里地呢。
「上我家吧。」老胡接過方向盤,「你小子是塊好料,學東西挺上心,比他媽我兒子強。」
車在老胡家門口停下了,一個比江上行小個兩三歲的棒小伙子開了門,沖院里喊了一聲。「姐,來客人了,爸的徒弟。」
「誰?就那個小子?」一個女孩清脆的嗓音飄了過來。
「姐,你都給江大哥說不好意思了。」
江上行抬起頭,看了一眼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就坐到了飯桌旁,接過女孩遞過來的一碗高粱米飯悶著頭吃了起來。
第二天,全林場的人看到江上行都逗他——子,老胡他姑娘漂亮不?
這小子跟車,跟出個爹來。這陣風很快就刮遍了整個林場,也不知是誰照的謠,這麼可惡,不過,說實話,那女孩子說話、干活倒是挺麻溜的。
倒是老胡,滿嘴吐沫星子地跟這些人吹︰說昨天自己根本就沒喝多,就是想看看這小子學的咋樣了。「他娘的,跟老子好幾個月了,連那麼個死家伙在擺弄不走,不如找棵樹撞死得了,比他娘的上吊還省根繩呢。」引來人們一頓哄笑。
于是大伙又問,「老胡,新姑爺上門,你給弄點啥好吃啊?」
老胡大眼楮一瞪,「屁,還他媽新姑爺呢?好吃的,老子還沒有的吃呢!」大家又是一頓哄笑。
于是,這一輛車就正式有了兩個司機,不過嘛,干活的多是江上行。為啥?這都不懂!
就當江上行偶爾這樣想著的時候,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江上平該報考了——初中畢業竟然也可以考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