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姑娘笑著走了,臉紅沒紅沒有人知道,可是江上平臉是真的紅了——總共就那麼幾件丟臉的事,讓這姑娘知道的就兩件,現在又被學生听去了,盡管可能听不太懂。
回到學校開始了一天正常的工作,江上平只感到新奇,沒感到疲勞。休息的時候也偶爾听听大家說些日常、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卻沒有發言,好像開玩笑自己還不夠資格吧。
江上平說起那天來報道的時候因為太熱了,就去多玩了會水,沒想到一腳踩進坑里去了,好不容易才上來,所以才光腳丫走來,以至于扎了腳。
「水是最無情的啊,說要命就沒命了啊!」
大家說起了故事,都是有關于有人溺水的。
五年前,對岸村子里有個孩子小學畢業,眼看這就要開學了,開學就得去鄉里讀中學了,全家人準備好了行囊,第二天就要領他去報到呢,全家人沉浸在喜悅之中。
村里孩子跑慣了,都是自由活動,經常有小朋友三個一伙五個一串地跑去大河洗澡,大人說過幾次不要去水深的地方後就顧不上了。孩子們也就經常在碼頭邊上水剛到腰這麼深的地方練習扎猛子、摟狗刨。所以過河的人們經常能看到幾個小腦袋或者一個猛子扎下去而露出來的光。
也不知怎麼了,這天就有幾個孩子跑到下游去了,剛剛能離開碼頭上洗衣服、聊天的人們的視線,只听到孩子們嘻嘻哈哈的聲音。不一會就傳來了哭聲,有孩子溺水了。等到碼頭的大人跑過去的時候,就發現缺了村長家的小子——就是該上中學的那個。
水邊人家不論男女都下過水,會一點水,盡管跑過來的都是女人,可還是跳下去模了半天,沒模到。
等到男人們來了,又下水一頓模,只是使得坑更加大了,能沒過村里最高的人;又撐著船往下游找去,天傍黑的時候終于撈回來了,孩子已經變了樣子。
媽哭啞了嗓子,爹捶破了拳頭,姐姐更是死去活來,因為姐姐就在河邊洗衣服了,她自責啊,怨自己沒有看好弟弟,怨自己沒有第一個跳下水,當時她已經嚇得坐在了河邊,站不起來了。過去了很多天,她還總說有時候夢見弟弟一點一點地沒入水里的樣子。從此,只要一听說誰被淹了,她就腿發軟,走不動。
不過江上平不知道,那就是一听到誰溺水了,腿發軟的不止村長女兒自己,還有第一個跳進河里撈人的姑娘,因為她也看到了泡得發白的小孩子的尸體。
這些年過去了,人們已經有點淡忘了這件事,不過學校里的人誰也不會忘,因為從那之後就開始了每天教師接送學生過河,所以村長家里人對學校老師也很客氣,盡管男人已經不當村長了,開了一家小賣店,方便大家。
江上平明白了,那個紅衣姑娘可能就是那個可憐的孩子的姐姐,那天一定是看見了自己一腳踏空滑進深坑。
從此後,江上平就正式上崗,開始了接送學生的任務,校長還說自從他來到之後才開始站隊上學、放學。
夜色籠罩著這條默默的大河,河水就像魔鬼一樣隨時準備吞噬什麼,已經不再那麼可愛了。
江上平坐在船上,船泊在岸邊,只有月亮輕輕的關心著這條河、這條河邊的小船、以及船上的少年。
少年看著月亮,天上一彎,水中一團,默默地想著心事;不知道大河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要吞噬生命;不知道月亮有沒有想過,失去親人的人們一定很憂傷。
我要盡全力方便每一位過客、保每一個年輕的生命平安,江上平在心里默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