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船頭迎風一站,長竿在手,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心胸開闊了許多,壓在心頭多日的陰霾也吹散了許多。
兩岸沒人,烈日當空,江上平把半截袖一甩,亮開嗓唱了起來︰
「穿惡浪哦,踏險灘吶,船工一身都是膽羅。
闖漩渦喲,迎激流 哪,水飛千里船似箭羅。
乘風破浪嘛奔大海呀嘛,齊心協力把船扳啊。」
自己听著著民族唱法不僅唱成了通俗歌曲,還多少夾帶了一點二人轉味道,忍不住想笑,不過還覺得不過癮,就又唱了一段︰
「濤聲不斷歌不斷,回聲蕩漾白雲間羅。
高峽風光看不盡哪,輕舟飛過萬重山喲。」
至于那些「喲呵」、「麼哦」就連喊帶叫直上雲霄了。江上平覺得輕松了許多。光著膀子來回擺了一圈,就看見鄭老師來喊自己去吃飯了。
江上平半截袖往肩上一搭,精神抖擻地走了;對岸轉角處笑吟吟地鑽出一個紅色半截袖,端著半盆衣服,偷模地唱了兩句「船工一身都是膽羅」、「輕舟飛過萬重山喲」,一吐舌頭,羞答答地走了。
鄭嫂子要給江上平介紹了一個女孩子,是臨鎮的小學老師,她家一個遠房親戚,個頭可以,模樣也不錯,言談舉止也過得去,只是羞赧得很。
剛進院就看見屋里坐著一個低著頭的女生,偶爾用劉海沒有擋住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到江上平的時候緊忙又低下了頭。
基本情況是鄭嫂子介紹的,普通農村家庭,老實厚道人家,相親還屬頭一次,難怪不敢抬頭看。
「你姓啥?」
「王。」
「你家幾口人?」
「四口。」聲音有點小。
「你哪年畢業的?」
「今年。」差不點就听不著。
「你覺著找對象要找個啥樣的人?」這句話是江上平憋了半天才憋出的。
「不知道。」好不容易加了一個字,也是想了幾分鐘才說出的。
「如果咱倆接觸,我去找你呢還是你來找我方便?」
「不知道!」
談了一會,基本沒有什麼具體內容,不過據鄭嫂子說,女方的父母曾經見過江上平,沒什麼意見;現在姑娘不表態就是沒意見了,關鍵在于江上平怎樣去做。
「你覺著找對象要找個啥樣的人?」江上平在心里問自己。
是要找一個和自己同等學歷、同樣工作的就行?
是要找一個樣貌上乘、談吐匹配的人?
江上平總是不由得想起陸雨薇,想念陸雨薇的嬌憨可愛、想念陸雨薇的寬容耐心、想念陸雨薇的一顰一笑,忍不住希望找一個像她一樣的人——至少得有一點像吧?
比如厚道淳樸,這些方面農家女孩還真就基本都具有;比如勇敢決絕,有勇氣和能力遠走他鄉,從頭開始;比如……
不對,這麼看來自己需要的還是一場戀愛,而不是一個婚姻。是啊,究竟需要婚姻還是需要愛情,抑或兩者都要?
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嗎?
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啊!
還是讓歲月來詢問自己的心吧。就這樣江上平放棄了一為可能成為人生伴侶的好女子——本心里還是覺得兩地工作是障礙,如果不是障礙那自己和阿薇怎麼會有今天呢。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了之後,鄭老師兩口子曾展開了一通大討論。
「你說咱這親戚,多老實本分的一孩子,他愣沒看上。他心里想的會是啥?他到底想找個啥樣的?」
「要我說他們性格不合,不過他好像對二丫印象不錯啊。」
「咋說呢?」
「今天來的時候我們路上多次提起的。」鄭老師也沒想想,那可多數都是自己提的啊。
「二丫哪好啊?」
「二丫好就好在那張嘴厲害,潑辣,跟個小辣椒似的;你看咱那親戚,太蔫了,到那還不都得是挨欺負的啊。」
「要我說,二丫早晚壞也得壞在嘴不饒人上,說多了得罪人。」
「心直口快,想說啥就說啥,這樣人好接觸,沒心眼子。」
「也對,當年你就是看中了我能說能笑能張羅,現在叫啥?」
「叫陽光女孩!」
哈哈哈,兩口子居然笑了起來,多少有了一點當年一起蹲稻草垛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