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上平回來時，女兒已經醒了，正在屋地上玩呢——緊跟著媽媽，唉還真是「破褲子——纏腿。」
兩口子小心翼翼地誰也不提幼兒園的事，唯恐孩子在意，當然孩子已經吃過了開水沖泡的餅干，在等著陪父母再吃一頓——媽媽答應了給她蒸雞蛋糕，這已經是全家最有營養的菜了，她也是這道菜的主要享受者。
女兒睡著了，靜靜地，屋子里只有時鐘的指針旋轉的 聲和孩子均勻的呼吸聲。看著孩子在睡夢中還是緊皺著眉頭、小手抓著媽媽的褲腳，兩口子默默發呆，怎麼辦呢？
輕輕拿下女兒的小手，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太輕了，拿不開；太重了，又怕孩子醒。
「我現在知道二舅母當年為什麼有了孩子後民辦老師不當了。」徐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二舅母是兩口子既那老兩口之後雇的看孩子的一個中年婦女，看了一年多。二舅母年輕時做過四、五年民辦教師，據自己說，結婚的時候還在上班，生下孩子後，計劃還要上班的，可是最終沒有去，丈夫是在林場工作的，每天也是風里來雨里去，根本照顧不上家。
想一想當年家家戶戶對孩子的粗心程度，無論江上平還是徐丹，那個不是坑里、炕上、柴禾堆中爬過來的。
那你說二舅母至于為了孩子而放棄工作嗎？
可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離開自己聲嘶力竭的哭泣、奮力掙扎的行動、腦門青筋暴跳的樣子，抓心撓肝、心力憔悴，還有什麼放棄不下呢？
「難道你也想放棄工作？」想到這里，江上平突然意識到點什麼。
「要不咋辦？」徐丹顯出一絲無力。
「你舍得那些學生嗎？你舍得那個崗位嗎？你希望更多人因為現實條件的艱苦而放棄理想嗎？」江上平說說還激動了。
「你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
又是一陣沉默。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是需要一個過程，堅持！」江上平看著這個當年堅強的女孩如今展現出柔弱的一面，「睡吧，明天還上班呢。」
「明天你去送，把摩托車留給你，我坐順風車去！」
「好吧。」
這個時候夜色才真正籠罩了這個家，卻遮不住夜色中兩雙閃亮的眼楮。
在江上平頂著春風抱著孩子去往幼兒園的路上，孩子倔強的不讓遮上嘴巴和眼楮，跟江上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媽媽的壞話，昨天如何如何。
「寶貝乖，爸爸去給買糖。」江上平放下孩子那一瞬間，為了讓孩子記憶里泛起一絲甜蜜而撒謊，卻讓自己的內心深處用上了無數的酸楚。
女兒小嘴一扁，江上平抬腿就走，眼角余光看見一把抓空而停滯在半空里的女兒胖胖的小手，轉身出來院子的江上平幾次想回頭，有幾次勸住自己，只是步伐卻停在了那里。
十點鐘左右，門外來個人告訴江上平幼兒園傳來的消息︰女兒發高燒了。
無奈之下，江上平把課節串動了一下，騎上摩托車趕到幼兒園接上女兒去醫院打針。
騎車就不能抱孩子，不騎車就時間緊迫，江上平又遇到了一個小困難。
狠了狠心，解下上衣，把孩子往胸前一摟，急忙用上衣兜住，雙腿馬步一蹲，防止孩子掉下來，快速回收抄住兩個袖子，系一個死扣子。
再看孩子，正趴在自己的胸口，心滿意足地偷笑，江上平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就騎上摩托車出發了。
醫院里老人孩子很多，都說是季節流行病。
等護士給孩子扎上吊瓶，小孩子居然沒哭，江上平找了一個最低的位置讓孩子坐下，把吊瓶高高掛起，將滴速調到最快。
「寶貝乖，爸爸去給你買個面包。」看了一眼孩子手上的小紙盒，江上平就要往外走。
「喝娃哈。」小調皮蛋居然還要和哇哈哈女乃飲料。
「行，爸爸馬上回來。」
看著孩子吱吱地吸著「娃哈」，好像一點病也沒有，渾然忘記了手上還扎著一個針頭呢。
還真快，三個吊瓶只用了四十多分鐘就打完了，江上平包起孩子騎上車重新趕往幼兒園。
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孩子臉上剛有的笑容又消失了，父女二人出現在幼兒園門前的時候，孩子的小臉上又出現了淒苦。
「寶貝，把好吃的拿著，爸爸一會就來接你。」說著話江上平就拉開了幼兒園的大門。
「爸爸，早點接，早點接。」孩子的哭喊聲還在風中，江上平已經頭也不回、張皇失措地跑掉了。